后面跟着的麝月最是个沉稳的,见二爷先来了贾母处又要去王夫人那里,心里纵有太多的疑问也不敢问出声,只紧紧跟了宝二爷身后,寸步不离。
来到王夫人房里,只见彩云手里拿了一本佛经向内室里走,听小丫头说宝二爷来了,便停了脚步回身笑道:“二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宝玉道:“太太可睡下了?”
彩云道:“还没有,要再诵一会子经才睡呢!”便听屋内玉钏儿道:“谁在外面呢?”
彩云道:“是宝二爷来了。”
听王夫人道:“进来吧。”
彩云掀了里间儿的帘子,宝玉进去,看见王夫人正端坐在床前,手中拿了串佛珠不停地捻着。
宝玉过来坐在下面的木椅上,定定地瞧着王夫人。
王夫人向玉钏儿、彩云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两个丫头出去了,王夫人才转头向宝玉道:“晌午来了就觉得你有话要说,是不是因你姨妈在不好说出口,现下告诉为娘你倒底想说些什么?”
宝玉瞧太太面上并无恼意,说话又和言悦色的,便低了头硬了头皮将心事说了出来。
本想着太太定会叱责于他,却半天没听见声音,宝玉微抬起眼皮向上看去,只见王夫人一脸的平静,似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过来说这些话儿一样。宝玉遂又大着胆子问道:“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沉吟了半晌儿,等得宝玉面现焦急之色才说出了一句话,就这一句话便将宝玉满心的期待打了个粉碎!
宝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怡红院的,只知道他醒了以后,浑身无力,眼前金星乱撞,屋里面抽泣声迭起,宝玉耳边似有个声音告诉他:“宝玉,你的愿望今生是难以成真了!”
“不!不!林妹妹你别走!”宝玉突然大声喊着,泪水夺眶而出,眼前一黑便又晕了过去。
却说众丫头们看见宝二爷又晕了过去,都吓得哭了起来。袭人忙让人去告诉太太与凤姐。
不一会儿,王夫人后面跟了凤姐并丫头玉钏儿、平儿急忙忙地赶过来。
只因贾母身子不太好,已然睡下了,王夫人吩咐先别让老太太知道,不然再加重了病情更让人不放心了!
那边凤姐又忙命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等来到了怡红院,王夫人紧走几步过来榻前,见宝玉面色苍白,眼角带着泪痕,还未醒来。伸手向鼻子处探去,竟觉气若游丝,出气不匀,王夫人吓了一跳,眼泪也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凤姐忙过去劝道:“太太,宝兄弟只是睡得沉些,过一会子就醒了。”
王夫人拿帕子试着泪哭道:“不争气的儿呀!为娘可不都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哪儿个当娘的能害自己的亲生孩儿呀!”
宝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声不吭,凤姐拉了袭人问道:“又是怎么一回事?”
袭人哭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麝月说二爷晚饭后本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却不知为何又说要去太太那里,谁知从太太那里出来,就一直呆呆的着了魔似的一句话也不说,身子便若僵了一样不听使唤了,麝月一个人拼了全身的力气把二爷架回来的。二爷一进门就倒在地上,等奴婢们把二爷弄到床上,二爷虽是头脑不清楚,却也还认得奴婢,叫着奴婢说什么‘完了全完了!’”
不等袭人说完,一旁的王夫人低喝一声:“好了,别说了!”袭人吓得一激灵,忙住了嘴。
凤姐眼瞅着宝玉还在昏睡,便过来与王夫人道:“宝兄弟这么睡下去也不行啊!”又向平儿道:“怎么这大夫还没请来?”
平儿赶紧上前道:“奶奶别紧,如今太医院的王太医已告老还乡,其他的太医咱府上也不太熟悉,不似往常那般上心也是有的,恐怕再等等就来了!”
凤姐从鼻中轻哼一声:“如今咱们府上没有了娘娘在宫中,连请个太医都怠慢起来,再怎么说这荣国府也是圣上亲封的国公府呢!”
嘴里这么说着,又怕王夫人听了伤心,便来至床前道:“太太,不如把宝玉的奶妈唤过来瞧瞧,她年纪大了又见的多,如何?”
王夫人点了点头,袭人才要让人去唤王嬷嬷,却见外面贾琏跑着过来道:“来了来了,太医来了。”
说话间,后面跟进来一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来。
贾琏向王夫人道:“这位是太医院的张太医,一直是给几个王府请脉的,才侄儿去时,太医院里只张太医与李太医当值,因李太医要候着宫里、王府有事招唤,张太医本也要去东平王府的,只是王府的人听说咱这里有急病,便让张太医先过来瞧瞧。”
王夫人忙向张太医道:“如此来倒是多谢你了!”
张太医含笑道:“不用客气,这位便是病人吗?”
王夫人道:“正是。劳烦太医给瞧瞧呢!”
张太医过来,袭人搬了把椅子请他坐下,又将宝玉的手从被中扶出。
张太医号了脉息,略瞅了瞅宝玉的面色,又翻了翻眼皮,摇了摇头叹道:“此乃过于伤心所至,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言罢,突然伸出右手大拇指放在宝玉人中处,用力一按,宝玉‘啊’的一声苏醒过来。
王夫人并凤姐、贾琏都大喜过望,袭人等人也都松了口气。
张太医又从药厢里拿出几贴膏药,打开一帖轻轻与宝玉贴在太阳穴两侧,双手稍稍用力揉按几下,宝玉顿觉神清气爽,头脑也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