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外面小丫头又端上了早点来。宝玉只捏了一个奶糕吃了,又用了一小碗糙米意仁粥,便说吃饱了。
瞧着宝玉洗了洗了,漱也漱了,早饭也用了。袭人便不慌不忙道:“奴婢想着二爷现下还是别去林姑娘那里才好。”
宝玉歪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才要发话,袭人又陪了笑道:“敢问二爷过去了可要跟林姑娘说些什么呢?若林姑娘问起二爷怎么就突然病了,二爷怎么回她?”
听了袭人的话,宝玉停下才要拔起的脚步,又转过身重重地向床上坐去,双手抱了头扎在胸前。
秋纹气恼道:“姐姐才还说我,二爷好容易才高兴些,你怎么就说出这话来惹人伤心?二爷不过是去林姑娘那里陪个不是安慰一下便罢了,再者说这些年来,二爷给林姑娘陪的不是数都数不过来?不过都是哄得姑娘一笑了,怎么今儿个就说不得?”
袭人忙向她又打眼色又努嘴的,秋纹瞥了她一眼道:“你别跟我弄这个,我再不知你是什么意思!”说完也堵气站向一边。
袭人无奈只得叹道:“二爷病了这几日脑子有些糊涂,难道你也被油蒙了心?”
秋纹才要回嘴,外面有人叫道:“院子里可有人吗?”
二人忙住了嘴,秋纹出来一看,却是探春的丫头侍书笑嘻嘻的进了院儿来。
袭人也跟着出来,笑道:“哪阵风儿又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坐坐。”秋纹也上前问好。
侍书笑道:“不坐了,姑娘让我过来看看二爷可好些了?”
袭人叹了口气道:“不过还那样子,身子倒是比前些日子强些,也能用得下饭了,还请三姑娘放心。”
侍书笑道:“太好了,那我就回去了,姑娘还立等着回话儿呢。”
袭人道:“三姑娘怎么这几日也不过来坐坐,也开导下二爷,省得每日里就这么郁闷着。”
侍书见四下无人,上前一步悄声道:“姑娘心里也烦着呢!这些天儿太太总在找寻我们姑娘的不是,二奶奶前日病了,园子里的事儿管不过来,本来往年都是我们姑娘与大奶奶一起管的,谁知这回太太说不用三姑娘来管了,只派了大奶奶一个人,又让请了宝姑娘来帮衬,你听听,宝姑娘本是外威,难道比三姑娘还适合管理园子不成?”
袭人听了侍书一番话,心下不由一动。又笑道:“妹妹说得有道理,不过主子们的主意想来也错不了,再说了这等事儿也不是我们做奴才能议论的,妹妹快消了气儿,回去说与三姑娘知道,让她别惦记二爷,也让她宽了心,待二爷好些便去看望三姑娘去。”
侍书话一出口,心下便悔得不行,袭人是谁呀?太太的心腹、宝姑娘最看重的丫头,自己怎么……
听袭人如此说来便忙笑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也碍不着咱们筋痛,那我便回去了,明日再来探望。”
袭人笑道:“我这就告诉二爷你来过了,便不送了,妹妹慢走。”秋纹也笑道:“我瞧着前些日子三姑娘亲来了,二爷拘了礼还能坐起来一会儿,不然又是躺着闷闷的。”
侍书笑道:“知道了!我回去便告之姑娘。”言罢便回身出了院门。
瞧着侍书的背影儿,袭人叹道:“二爷病了这些天儿,连三姑娘、四姑娘都厌倦了,只管打发了丫头来问问,什么兄弟姐妹亲情,不过也是这样罢了。”
秋纹本不想理她,只是自己此时也一心为了二爷,便搭话道:“侍书不是说了嘛?三姑娘近来心里也烦得很,不然才不会便冷了二爷。”
袭人听了不禁好笑,也懒得跟她解释,便点头道:“也是。”
却原来,宝玉才一病时,众姐妹俱每日里前来探望。一开始是因宝玉病得糊里糊涂,不怎么认人。过了些天,人渐渐好起来了,但每每姐妹们来了,宝玉也俱不理睬。日子久了,众人便也乏了。
因着王夫人的心思,园子里上下人等没有人不知道的,更何况园子里的姐妹们?况如今贾母又病着,府里一应大小事情俱是王夫人做主,哪个也不敢在这时得罪了太太去,又恐怕说错了话再招宝玉犯了旧病,是以便每日里谴了丫头来看望问候,自己却也不怎么过来了。
黛玉倒是隔了一日便过来瞧他,只是逢黛玉过来,宝玉便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停地掉泪,黛玉怎么问都不说,问得急了便道:“莫要再问了,终是我对不住你。”
把个黛玉弄得也替他****操心挂肺的,几日都不曾睡好。
这一日,又是夕阳西下,院中百竽翠竹身披一抹淡淡的金色,微风佛过,竹叶摇摆,花斑影下,抖起了一片青纱。
黛玉一身淡紫衣裙,手执一书坐于窗下,目光虽直视于书上,心儿却早已不知飞向那里了。
“姑娘,姑娘。”紫鹃轻声唤道。
“怎么?又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黛玉放下书,懒懒应道。
紫鹃道:“姑娘读书入了神儿了?才老太太房里的玻璃姐姐来传话,老太太让姑娘过去一趟呢!”
“即刻吗?可是老太太身子又不舒服了?”黛玉问。
紫鹃摇了摇头道:“只说让姑娘现下就过去,若姑娘还没有用晚饭,便让随了老太太那边用呢。”
黛玉奇怪道:“老太太几日来都没有好好用过饭了,难道是老太太身子好起来了?紫鹃,咱们快走。”说着,黛玉站起身来。
待来至贾母上房,立在门外伺候的小丫头请了黛玉进去,看外面间儿里已安置了桌椅,可桌上却只摆了一付碗筷并巾帕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