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扮呆傻官兵博弈 品艺术班头淫威2
“你到连部来。”
涂广悦喜欢单兵教练。一对一有很大的自由度，尤其对诸如王犬之流的刺头兵，当他不服时，背地里收拾，连长有很大回旋余地。比方说……不能说太细，涂广悦当多年基层主官积累的宝贵经验，一般情况下秘不传人。
朋友处到位时才透露一二。
“你小子，也学会压床板了。这回让连长抓住可有你好受的。”柳白的同情，在涂广悦独自先出屋之后表达。“最好编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或头疼或肚子疼，反正要找个能疼的地方。”
柳白生王犬的气，又尽可能维护他。可临时抱佛脚的主意不高明，王犬不采纳。
“我哪都不疼。”
王犬斜着小眼睛，用体积有限的眼珠白瞪柳白两秒钟，趁机穿好衣服，气呼呼地甩甩袖子，挺胸昂头以大无畏的精神去连部见涂广悦，那步伐那精神，意思再明白不过：不找任何客观理由，看连长敢把谁碎尸万段？
英勇。
“王犬，见连长态度好点，别耍狗脾气。”
唐家好追着王犬叮嘱，俩人从小“抹泥”之交，彼此最了解各自秉性。正常状态下，士兵不能不怕连长。可王犬是头驴，上来倔劲，天王老子都不惧，何况连长？可跟连长较劲，绝对不会有好烟抽。
王犬不理睬唐家好的善意，他走进连部直橛橛站在涂广悦面前，雄纠纠气昂昂的神态势不可挡，鸭绿江离得远，否则一步跨过去。假如再有国际纠纷派王犬去摆平，什么先进武器都不用，光气势就能把对手吓趴下。
不信试试。吓不住再回来，除路费啥也赔不上。
有限。
“往后退，别站这么近，弄你身上水。”涂广悦正洗脸，瞥一眼王犬破釜沉舟的架势，明白小山东又玩倔呢，心里顿时觉得好笑又没法笑。“打算怎么向我解释不起床的事？不会是闹情绪吧？”
明火执仗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不可怕，破罐子破摔的士兵却不能小觑。道理很简单，因战友关系，不能彻底消灭他。
没法下手。
“好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不愧是我军的士兵，贼牛皮。”
见王犬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的劲头，涂广悦咧咧极富特色的厚嘴唇，象赞扬更象挖苦。说着话把毛巾浸进冷水，搓两把拎出来慢慢往上打香皂，同时要求王犬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我懒得起床，也讨厌出操，就这原因。”王犬认为说啥都难过关，索性梗着脖儿把狗脾气发挥到极至。“你要骂就骂，要打就打，要体罚就体罚，要处分就处分，要千刀万剐就动手，我无话可说。总之，你看着办。”
大义凛然。
“哟嗬！挺好说话嘛，长了‘士可杀不可辱’的骨头。懒得起床，讨厌出操，行啊，有种！”涂广悦把满是香皂沫的毛巾按在脸上擦洗，直到把脸洗净擦干才厉声说：“让我看着办。怎么，你以为自己成大爷了是不？跟我玩破罐子破摔。嘿嘿。”涂广悦冷笑得非常阴森，胆小的吓不死，也得吓个屁股墩。“我再说一遍，叫你来不是让你摆个英勇就义的造型给我看。我要事情的真相！”
涂广悦啪地把毛巾摔进脸盆里，砸得水花四溅。
“昨天晚上失眠了。”
王犬鼓的一肚子气泄掉，不得不老实说出真实理由。真实往往不被认可，涂广悦就不信，他把牙刷塞进嘴里之前，充分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哟嗬！看来你想给‘自相矛盾’这个词下新定义啊。哼，假如失眠等于睡得起不来床，以后纂修词典得请你当主编了。”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怎么个失眠法？”
涂广悦欲知详情，决定给王犬个申辩机会，但眼神分明表示，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也甭想蒙混过关。领导可不是啥话都信。
不好唬。
“睡不着、想家、难受。”
王犬没过多解释，只用7个字加上标点符号。
言多必失。面对不信任，多说无益。
“那怎么没听见起床号呢？”
王犬简单的说明收效不错，涂广悦认为有可信性，人一旦陷入某种境地，其专注性容易阻断外界干扰。但涂广悦不想凭个人观点给出答案，他要进一步挖王犬的墙脚，让他自己倒台，那样或许会有惊奇的收获。
“我听到起床号了，也起来了。”王犬竭力回忆，想把事情说清楚，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时咋回事。“后来怎么又睡着了呢？嗨，我实在说不清楚，反正、好象、大约是稀哩糊涂的作个梦。”
事实。
“作啥梦？不用保密吧？”涂广悦联想到王犬夺枪，有意无意地调侃说：“要保密可以，不许碰我的枪噢。”
一句话消除了王犬的敌对情绪，他呵呵地讪笑两声，心气儿顺了不少，但语气却不失生硬：
“作梦又不犯法，还用得着汇报吗？”
这话挺咽脖子，惹得涂广悦拿卫生球眼睛看着王犬，王犬也瞪着小眼睛与之对视，足足有10秒钟，两个人都没言语。一阵沉默，涂广悦忙里偷闲洗漱完毕，直到巴山端起脸盆出去倒水，他才用毛巾边擦手边说：
“我不想跟你比倔劲，当然也不怕你的倔脾气。咱不追究你为啥听到起床号又睡了过去，只说啥梦让你流连忘返无法自拔？”
好奇。
“我回家了。”
作梦不犯法，梦里当逃兵也不犯法。
有学者抱怨中国的法律不如西方健全、完善和细致，以至于断案时找不到适应的依据这大概是造成随意办案和导致腐败的根本原因其现状极不适应时代的要求，无法同国际社会的生活接轨。如此推论，应该把作梦犯法也列入法律条文，就算无法全面超越西方，起码也算在特定方面填补了空白。
此说的前提是没有国家将作梦入法。
“回家？噢，作梦回家了。”
涂广悦捕捉个稍纵即逝的信息：兵的潜意识里，隐藏着强烈的思乡之情。
想家，是一种犹如狂涛拍岸，其势凶猛异常不可遏制的情绪，受不住此种情绪的催逼而痛哭流涕或偷跑回家不是空谈，其实例不胜枚举。当然，解开心结还得指导员想办法，涂广悦所能关心的只是一句：
“你到家了吗？”
“没有。”
“作梦回家还那么慢？”
此话的幽默成分，把王犬逗咧了嘴。
经过初步了解，涂广悦明白王犬不是有意睡懒觉，纯粹是一夜失眠，到早晨时反倒困了，无意识中沉睡过去。可以不深究。
“得了，回去吧，今天晚上继续‘回家’，不过，别‘黄鹤一去不复返’，再耽误出操我可不饶你。”
王犬没想到，过关并不惊险，当即脚跟靠拢举手敬礼，车转身离开。
自打王犬被连长叫走，同班战友就纷纷猜测他会遭受怎样的“磨难”？所以，当王犬平安回到班里，刚进门就被戛然而止的肃静震慑住，他观察发现，战友们的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期待，是期盼严惩还是期盼宽大？王犬猜不出，但他敏锐地产生出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的感觉，很快各种想法一古脑涌进丰富的思想空间，瞬间大脑里嗡一声，迫使他直直地从众人目光中走过去，从床底下捞出马扎凳靠床帮一坐，两眼直勾勾平视前方，似深思如梦幻，好象大脑神经细胞集体辞职，另谋活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