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须老者讲到这儿,呷了一口茶,说:“‘蛇缠棺’的龙门阵,到此结束!各位,老朽告辞!”黄须老者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蒋云鹏一眼,站了起来。
蒋云鹏刚想叫住黄须老者,葛老师已拦住了他,葛老师说:“老兄且慢,请再坐一会儿。这个龙门阵,如你所言,确实是真?”
黄须老者坐下了,说:“老朽说了,是真人真事,只不过,主要人物的名字为化名。”
葛老师说:“在你这个龙门阵里,有颇多漏洞。”
黄须老者问:“漏洞何在?”
葛老师说:“先说三个大漏洞。‘蛇缠棺’中的那些事,是侯姑婆与熊二能、和侯姑婆与冯有顺之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那么,你老兄又是怎么知道的?此其一;其二,不满你说,老朽退休之前,是中学物理老师。据我所知,现在用高科技制造出来的红外线透视镜,也仅仅能把非绵质的布料看穿而已。难道,侯姑婆那副老式眼镜,比医院用的CT机的功能还强大不成?若有,批量生产,焉有不发大财之理?侯姑婆何必拿着它到处装神弄鬼?其三,侯姑婆要熊二能亲手做两件事,第一件,好像是在一把手的祖父坟头上撒药粉,把那条缠棺蛇药死;那第二件又是什么事?你还没向大家交待,这个龙门阵怎么算完?”
黄须老者说:“其一,至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我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叫‘天机不可泄漏’!其二,若侯姑婆的显棺镜可批量生产,那么,长沙马王堆中出土的那柄削铁如泥的青铜鱼肠剑,和薄如蝉翼的金缕玉衣,也可以成批生产了?还有张衡的‘浑天仪’、‘地动仪’等奇物,也可以成批生产了?这就说明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是不可复制的!至于侯姑婆要熊二能亲手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那是老朽特意留下的悬念,让诸君去猜测。”
葛老师说:“恐是老兄难以自圆其说吧?还有,冯有顺是怎么得病的?得的什么病?侯姑婆又是怎么治好他的?老朽对‘蛇缠棺’的现象也有所耳闻,其实真正的原因,就如侯姑婆对冯有顺说的,是棺材埋进了蛇窝里。但这种概率是相当低的。而在你的故事中,就发生了三次,那显然是侯姑婆用了法术。侯姑婆究竟运用了什么法术?老兄忘了交待吧?”
葛老师问的那些问题,也是蒋云鹏想知道的。
黄须老者说:“老兄真是做学问的,打破沙锅问到底。侯姑婆用的是驱蛇术,就那么简单!但老兄的联想似乎还不够丰富,逻辑思维能力似乎还尚浅,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堪舆者。我在龙门阵开始的时候,就交待了,冯有顺爱跟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喝盖碗茶,现在知道他是怎么得的病吧?至于侯姑婆是怎么治好冯有顺的,那是高人用毒,必有解药!好了,老朽告辞。”
黄须老者说完,扭头又有意无意地瞄了蒋云鹏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云鹏忽然觉得,黄须老者那厚厚的哈蟆镜片后面,掩藏着的那双眼睛,不像是一个老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没有老人应有的浑浊之感。那双眼睛,蒋云鹏似乎在哪里见过。
蒋云鹏问葛老师:“葛老师,讲故事的那个老人家,你们好像不认识?”
葛老师虽然受到黄须老者的揄揶,但表情相当平静,他说:“不认识,今晚他是第一次来。”
蒋云鹏说:“大家慢慢喝,告辞!”
黄须老者尚未走远,蒋云鹏悄悄地跟了上去。
黄须老者进入一家叫“玉龙客栈”的小旅馆,上了二楼,进了203房间。
蒋云鹏之所以要跟踪黄须老者,是因为他感觉黄须老者很有点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是因为他有意无意地看自己那两眼。他为什么要注意我蒋云鹏?这是其一;其二,故事中的熊二能,蒋云鹏已猜到是谁,他现在是叙州地区某县的一把手。据说,“熊二能”在扶正之前,确实迁过其父的坟。蒋云鹏要想知道的是,“蛇缠棺阴谋”是真有其事,还是黄须老者的随口胡编?如果真有那么回事,他想见见侯姑婆这样的奇人,就像他想见唱诗的快板老者一样。他想,要见侯姑婆,必须要黄须老者提供线索,否则,天下之大,侯姑婆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奇人,到哪里去寻找?
蒋云鹏本想亮出警官证,到柜台查一查黄须老者的姓名身份,但一想,我凭什么查人家?蒋云鹏决定上二楼203房间直接去找他。
一楼大厅的柜台内,一个中年胖妇女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蒋云鹏目不斜视地走过柜台,可能那胖妇女认为蒋云鹏是房客吧,没有理他。蒋云鹏上了二楼,敲了敲203的房门,“请进!”里面一个清脆的女声说。
蒋云鹏推门而入,一下子呆住了,他看见,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戴着一幅近视眼镜的漂亮女郎,正靠在床上看着一本什么书。见蒋云鹏进去,眼镜女郎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声问:“请问你找谁?”
蒋云鹏说:“对不起!我走错了地方。”说完出了203,轻轻地带上了门。站在203门前的走廊上,蒋云鹏揉着太阳穴想,明明看见黄须老者进了203的,怎么里面是个年轻姑娘?难道是看错了,黄须老者是进了201或205?。
于是,蒋云鹏又先后敲开201和205房间。201房间住着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205房间住着的,倒是个老头子,不过不是黄须老者,是个山羊胡小老头。
这是怎么回事?蒋云鹏犹豫了片刻,再次敲了敲203房间。
“吱呀”,门开了,这次开门的人,不是黄须老者又是谁?
黄须老者扶了扶蛤蟆镜,仔细打量着蒋云鹏,问:“你找谁?”他对蒋云鹏似乎没印象了。
蒋云鹏说:“就找你。刚才那位姑娘呢?”蒋云鹏边说,眼睛越过黄须老者的头顶,往房间里看。除了黄须老者外,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哪有什么姑娘?刚才那个眼镜女郎哪里去了?
黄须老者很是不悦:“你究竟是找我还是找姑娘?若找姑娘,你怕是走错地方了。”
蒋云鹏说:“找你。大伯,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黄须老者说:“有什么事?”
蒋云鹏说:“我对大伯讲的那个‘蛇缠棺’的故事很感兴趣,但大伯似乎没有把故事讲完。我想请大伯帮帮忙,一是把‘蛇缠棺’的故事讲完整,二是请你介绍一下侯姑婆这个人,我想见见她。当然,我不会白麻烦大伯的,我可以给你一点报酬,50块,怎么样?”
黄须老者哈哈一笑,说:“没想到,老朽瞎编的一个龙门阵,居然就有人出钱来买!跟你说吧年轻人,侯姑婆这个人,是没有的;龙门阵中那些漏洞,确实是我难以自圆其说,所以才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好了,我要休息了。小伙子请便吧。”
蒋云鹏说:“别忙。大伯,刚才那个姑娘”
黄须老者勃然大怒,声音提高八度:“原来还是为了姑娘?要找姑娘,你到发廊去找,我这儿是没有那种姑娘的!”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蒋云鹏挠着脑袋下了楼,明明进去的是黄须老者,第一次在里面看到的却是一个姑娘,第二次才是黄须老者。黄须老者最后一句话是“我这儿没那种姑娘”,这句话可理解为:一,这儿没姑娘;二,这儿没“那种”姑娘,证明姑娘是有的,只是没有“那种姑娘而已”想到这儿,蒋云鹏转过身,准备再次上楼,又一想,我上楼干什么?找姑娘吗?凭什么找人家?对了,去柜台问问。
柜台里的那个中年胖妇,满脸横肉,一幅恶相,仍在津津有味地盯着柜台内那台小彩电的屏幕。见蒋云鹏走过去,中年胖妇扭头问:“住旅馆吗?”
蒋云鹏说:“请问大姐,203房间住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中年胖妇仍问:“你住旅馆吗?”
蒋云鹏说:“不住。我想了解一下,203房间住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中年胖妇脸一沉,把头扭了过去。
蒋云鹏把警官证掏出来,说:“我是警察,要了解一下203房间的情况,请配合一下。”
中年胖妇只扭头瞟了蒋云鹏一眼,又转了过去,说:“警察,见多了,想收保护费是吧?走错地方了,你应该去竹海路的红灯区去收。”
蒋云鹏真恨不得一巴掌掴过去,大声说:“请配合一下!”
中年胖妇轻淡描写地说:“搜查令呢?拿来看看。拿不出来吧?那就是假的!再不走,我可要拨110了,一会儿真的公安可就来了。”说着,中年胖妇拿起了电话。
蒋云鹏气得够呛,却又无理由发作,只好出了玉龙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