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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猫祸

扎西云布父子都是猎人,他母亲和妻子梅朵,都是牧民之女出身,除了打猎和放牧,扎西云布全家不会做其他营生。父子俩带着全家,绕开大道,专走山野小路,一边打猎,一边南行。

一个月多后,扎西云布发现,在山间大小道上,一路上所遇的人,打扮穿着,十分怪异,似汉人而非汉人,人人都穿青衣,胸前衣服上,都绣着一只黑色老虎。

一次,扎西云布忍不住好奇,拦住一个中年人,用汉语问:“请问老乡,你们的衣服上,为何要绣一只黑色老虎?”

中年人转着一对小眼珠,对着扎西云布全家打量一番,张嘴唱了起来:“你这蛮子要听真,我仍大僰王国民。

尔等身在大僰国,怎敢不识僰国人?

大僰有座僰人山,山中有尊黑虎神。

虎神常常显神威,拒敌伏魔样样能。

国人感念虎神恩,人人身穿黑虎衣。”

中年人唱的是语音怪异的汉语,扎西云布基本能听懂,他怀疑这人是个疯子,随口说:“据我所知,这世上,老虎的毛色只有黄底黑纹、白底黑纹和全白三种,难道你们国中真有黑色老虎吗?”

那人又唱道:“尔乃井底水中蛙,以为天只井口大。

上溯八百八十年,僰人山中有巨棘。

晴天霹雳一声响,把棘由一分为两。

树中走出一个人,身长八尺腰八围。

双目灼灼如冷电,神威凛凛若天神。

此人为我僰人祖,姓木名叫木神生。

须臾来了一阵风,一头黑虎现眼前。

僰祖伸出擎天臂,要擒黑虎剥虎皮。

黑虎突然人立起,舌底生莲吐人言:‘我乃山中黑虎精,修炼已达上千年。

若有男子要娶我,黑虎立即化女人。’僰祖回应黑虎言:‘若尔真能变女人,吾即娶你为吾妻。’僰祖话音刚一落,眼前忽显一女人。

此女身围黑虎皮,面若芙蓉眉如月,眼似清泉能照人。

腰如摆柳肤似玉,双峰高耸臂如莲。

亭亭有若琳琅树,姣姣好似月儿媚。

僰祖遂与成夫妻,男打猎来女育人。

从此有了大僰国,僰人尊敬黑虎神。”

扎西云布问:“请问大哥,你们僰国的国都在哪里?”

那中年人唱道:“僰国都城曰‘古木’,地处僰人山腹中。”

扎西云布问:“请问僰人山在哪里?”

中年人瞪眼唱道:“尔等身处僰人山,却来问询山何处!”

唱完,那中年人与扎西云布全家擦身而过,走了。

扎西云布全家都对这个山中的“大僰王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扎西云布带着一家五口和五花马,往僰人山山腹中走去。通往山腹的,是一条弯曲、崎岖而陡峭的大道,可供两辆马车并肩而行。

走了大半天,扎西云布全家到了建在山腹中的古木城。古木城门门楣上,刻着一只神威凛凛的黑色老虎,黑虎下面有两个汉字“古木”

扎西云布拍了拍五花马的头,让五花马自己到城外去找吃的,他则带领全家进了城门。那五花马神骏异常,又非常有灵性,它的食物问题,从来都是自行解决,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扎西云布一声唿哨,五花马都会在倾该间赶到主人身边。

扎西云布全家入城后,街上所遇之人,听他们说话,都是以唱的方式进行,且唱得颇有韵味。扎西云布全家都觉得非常有趣,竟然有这样的一国之民,居然以唱代说。

不多时,见到一面大墙上,贴着一张黄榜,榜前围了一些人。扎西云布好奇心起,走到黄榜前观看,见黄榜上的内容,用七律写成:宫廷失了传国玺,无论官兵与商民,若是谁能找玺回,官封三品荫子妻。

另赏黄金一千两,华屋豪宅一百间。

下面的落款是:大僰王国木圣年,一十一月初八日。

扎西云布伸伸舌头,他不知道三品官是什么官,心想那黄金千两,够寻常人家生活好几辈子了。毫宅一百间,够几十家人居住了。

在大街上,扎西云布看到一家叫“黑虎古风”玉器店,店门两边写着:无论古玉与新玉,本店一概齐周全。无论尔要卖与买,进入本店一定成。

扎西云布心念一动,行李卷里不是有只黑玉猫吗?拿出来,看能值多少钱。如果价格说得过去,干脆把它卖了,全家人就在这古木城里定居下来,以免去那颠沛游离之苦。

扎西云布取出黑玉猫,走进玉器店。

那玉器店老板接过扎西云布手中的黑玉猫,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扎西云布忍不住问:“老板,你看它值多少?”

老板开口唱道:“此为一只黑石猫,质地普通雕刻糙。

吾怜尔等远方来,十两银子可成交。”

扎西云布想,听格力活佛的口气,这只玉猫珍贵无比,怎么可能才值十两?扎西云布抱起黑玉猫,说:“如果是一只石头猫,你会出十两银子吗?”说完转身出店。

那老板在后面嘿嘿冷笑几声,唱道:“大僰王国古木城,遍地黄金满地银。

好心送尔银十两,当吾狼心狗肺人!”

扎西云布把家人安顿到一家小客栈中,怀抱着黑玉猫的包裹,走遍了古木城大小十来个玉器店,奇巧的是,那些玉器店的老板,都只给他唱出十两的价格。扎西云布当然不知道,古木城的所有玉器店,都是那黑虎古风的老板开的。

扎西云布抱着黑玉猫,向小客栈走去,途中听见有人在唱着议论:“大王玉玺已失踪,三个月来影儿无。

王宫要征佳美玉,重刻玉玺振国威。

若有谁家玉入选,封官三品赏千金。”

扎西云布心中一动,问明王宫所在,径向王宫走去。走到宫门口,卫士用枪拦住扎西云布,唱着问:“兀那异族蛮番子,来到宫前有何图?”

扎西云布说是献玉的,卫士长唱着叫扎西云布把玉拿出来看看。扎西云布从包裹里取出了黑玉猫。那卫士长一看,瞧出黑玉猫不是凡品,唱着叫扎西云布等着,他立即飞奔向宫里报告。

不一会儿,卫士长带着一个大臣到了,那大臣是大僰王国内务大臣,名叫可不拉。可不拉把黑玉猫拿到手里看了看,突然厉声唱道:“呔!好盗贼!

尔把本国虎玺偷,三个月来无影踪!

把虎变猫惑人眼,拿回王宫换官封。

众卫士,速绑此大盗,投入天牢中!”

众卫士一拥而上,把扎西云布缚了。扎西云布大叫冤枉。但卫士们哪里理他,把他关进了死囚牢。死囚牢也叫天牢,四面是坚硬光滑的石头墙,高三丈有六,上面无顶,是曰“天牢”死囚进入天牢后,除了一日有两顿糙食,其他一切无人管。死囚在天牢里,日夜被日晒雨淋,往往还未到行刑的日子,就被老天爷折磨死了。

扎西云布的父亲见儿子出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就带着一家人出去寻找。古木城不大,他们很快就寻到了宫门口。那卫士长听说是上午抓到的“大盗”家人,不由分说,也把扎西云布全家投入天牢之中。

负责给扎西云布送饭的那个狱卒,心地不坏,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长得浓眉大眼,人挺英俊,只是皮肤微黑。扎西云布失去黑玉猫后,因为黑玉猫之故在宫中所发生的所有离奇事件,扎西云布都是从狱卒口中得知。

再说那大僰王国内务大臣可不拉。

那天,可不拉夺了扎西云布的黑玉猫后,立即抱去献给国王木大王,想得那巨额的封赏。可不拉清楚,本国小国寡民,国库里的黄金总共都没有一万两,再者,本国上下,素无诚信,王室之人,更是如此。献上稀世美玉,说什么赏一千两黄金云云,完全是引诱有宝之人上勾的,若真有谁献上稀世美玉,能得赏二三两银子就不错了。

可不拉把黑玉猫交到木大王手上,木大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不拉正要陈唱“智取”黑玉猫的经历,哪知木大王眉毛一竖,厉声唱道:“若论卑鄙狡诈人,世上首推可不拉!

众卫士,拿下此奸徒,立斩杀无赦!”

两个王宫卫士立即上前,拿住可不拉,向殿下拖去。

可不拉吓得屎尿齐流,回过头来,嘶声唱道:“小臣自入王宫来,勤理政事尽忠心。

敢问万岁木大王,缘何要杀小臣身?”

木大王唱道:“好奸贼!

尔把国玺盗了去,刻成玉猫欺寡人!

以此欲得寡人赏,还想进爵又升官!

众卫士听者,砍了可不拉!”

其实,木大王何尝不知黑玉猫并非黑虎玉玺改成?只因为那内务大臣可不拉,是个贪官,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不少国库财物,木大王早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借口。这次可不拉献宝,木大王当真是一箭双雕,既除去了朝中硕鼠,又得了无价之宝。

那只黑玉猫,木大王越看越喜爱,不舍得叫玉匠把它刻成玉玺。木大王最宠爱的妃子桃花姬,对木大王唱道:“陛下龙眼请看清,此猫尾扁平。

何不利其平臀部,来作大印代国玺?

既不损伤无价宝,又能振兴吾国威!”

木大王闻言大喜,采纳了桃花姬之言。从此,大僰王国木大王颁发的圣旨上,出现了两爿猫。

长久以来,大僰王国的偷、抢、骗现象,一直都比较猖獗,最近一段时间,各类犯罪现象似乎都销声匿迹了,木大王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治理有方之故。

这天,是木大王五十大寿。一大早,木大王带了一众文武官员,出宫到城外的大校场阅兵。桃花姬抱了黑玉猫,紧跟在木大王身后。一行刚走出城门,负责统率阅兵军队的将军飞马而至,见到木大王一行,滚鞍下马,神色惊慌,唱奏道:“阅阅兵小将报大王,大群老鼠布布校场!

受检军队无法入,恳请大王拿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