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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全国诚实守信模范(1)

《他有一个幸运的理由》--记第二届全国道德模范周国允

王颖

农民工中最幸运的人

北京评选过几次最佳的十大建筑。这事起源于20世纪50年代,那时的十大建筑是人民大会堂、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工人体育场、北京火车站等,其后又有了80年代和90年代的十大建筑。如今,当代的十大建筑的评比也有了结果。当仁不让的是北京的T3航站楼、鸟巢、水立方和国家大剧院等。

如果说有这样一个人,他几乎参加了所有的这些有名气的伟大建筑,你认为他是不是一个幸运儿呢?不仅如此,他因为参加了这样一些闻名遐尔的建筑,因而几乎得到了所有的国家级的最高奖赏--全国劳动模范、全国优秀党务工作者、第二届中国杰出外来务工青年、奥运工程建设劳动竞赛优秀建设者、第二届全国诚信道德模范……还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那么,他算得上算不上是一个最幸运的人呢?结论是无可置疑的:他的确是一个最最幸运的人!

这个幸运者的名字叫周国允,河南滑县高平镇人氏,1964年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

在全中国一两亿外出务工的农民工中,他是亿万中之一。然而,你看他,长相与外貌并没有任何出类拔萃之处,文化与谈吐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地方,何以就如此成功如此辉煌,在不长的25年之后,竟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呢?

在这绝非侥幸的成功背后,必然有一个理由!

吃亏与挫折都是必交的学费

写周国允的成功,得从挫折写起。

他的第一个挫折是高考。少了十几分的分数,等于跌落下十几个台阶,从此被隔离于高等学府的大门之外,只能“望门兴叹”了。

那个时候,上大学、应征当兵,是两个最佳走出农村的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如果说有,那就是外出打工了。但是外出打工有点像是“走西口”,那是一种无奈和苦涩的选择,但凡有前两条路可走的,不会选择这第三条路。

然而,周国允没有考上大学,想当兵时又被征兵的人看他长得瘦弱矮小,拒之门外,那就只得去当农民工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歌词儿虽然这样唱,但对于那整天都在一个村子里转悠的小青年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到红尘里去走一走,总是于心不甘。于是,在1984年,父亲给了他一百多块钱的路费,他开始闯北京来了。

他没有坐过火车,更没有到过北京,别说北京,连河南的洛阳、开封、郑州都没有去过。所以,一下了北京站的火车,出来看到那攒动的人群,五彩的灯火,真让他顿时有了打翻了五味瓶的感觉--热闹、繁华、新鲜、奇异、陌生,同时还有些许无助与恐慌。并且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说,这第一眼北京的印象,一直牢记在他的心里,到今天还觉得鲜亮、深刻。

背着行李卷的周国允,按照老乡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的地址,在北京站下车之后,再径直走过几个红绿灯,又左转或右转弯,找到几路公共汽车……最后在东三环终于让他找到了长城饭店。

长城饭店的小包工头是他的老乡,包工头问道:“你干过什么工?”

他摇了摇头:“没干过,第一次离家。”

这回是包工头摇了摇头:“说技术你没技术,说体力你没体力,叫你干什么好呢?想辞你吧,乡里乡亲的--这样好了,你到木工组去学木匠活,先不定你工资,包你饭宿,看你有没有出息再说吧!”

他于是被撂在了木工组,当起了小木匠。

建筑工地都是在露天作业,虽然木工房还有一个简单的窝棚,但那也挡不住北京冬天的冷。寒风吹透了他的棉衣,大风甚至好几次想把他掀下脚手架。零下十五六度的低温,冻烂了他的手脚,有一次,手麻木了,一斧头砸下去失去了准头,砸到了左手的五指,虽然戴着一副手套,还是把手指砸得血肉模糊。

但一切都出乎包工头的预料,这个长得虽然瘦小的青年,却有着扎扎实实的高中文化底子和一个聪明的脑袋,他边学边干,还善于逐磨,渐渐地,包工头对他刮目相看了。一年之后,他竟然挣到了六十多个同乡中的最高工资,即每天5块钱。这也着实让他骄傲了一把。到了后来,还让他当上了木工班的班长。

年底,他买了一块上海表,又穿上在商场买的一套便宜西装,风风光光地回家过年去了。

在回家的一路上,他想入非非,他的梦想是能当个万元户,在家乡盖上五间大瓦房,再娶上一个媳妇,对了,还得买上一辆嘉陵牌摩托车,这是“三十亩田一头牛”的热炕头日子,不,比那还要好些,毕竟那辆摩托车能带着他飞来飞去……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工的梦境。

过罢年从家里出来,老板说,这回咱们不去北京了,到银川去,贺兰山下,那里的钱好挣。老板还要他组织村里六七个工人,由他带领,到宁夏去。

有谁知道,这是他新挫折的开始。

为了节省劳力,他们六七个人要干十多个人的活计,起早贪黑十多个小时,既没有什么好吃的,活又特别累,再加上水硬风硬沙尘大,个个都水土不服。有好几次周国允都累趴下了,到医务室打完青霉素和吊针,就自个儿蹲在台阶上痛哭,哭了好一阵子,心中的委屈哭出来了,再去干活。

熬了一年,工资少得可怜,竟然没几个钱可以往家里寄。

他以为下一年可以好些,苦尽能够甜来,谁知第二年才是他的危难时期。

原来的施工队长承包了一项更大的工程,要参建一个30万吨的水泥厂,于是他找周国允谈,要他从家乡组织50多名工人,分包水泥厂一部分工程。

周国允如数调来了家乡的“子弟兵”。

其实,包工头因为想省钱,原先十几个人的活计只让他招工六七人,现在起码是上百人的活计,却只叫他组织五六十个人,明显地是想让他们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

但是,在这个时候,周国允还有些懵懂,他只想把活干好,早日完成任务,并没有想到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谁知,包工头与甲方在价格上没有谈拢,再加上其他原因,一气之下,决定不干了,连招呼都没打,就将周国允的50多个人撂在了贺兰山下。

这些家乡出来的工人只认得周国允,于是向他要账,问他要钱。是啊,既然没活干,那你周国允起码得付给这几十个工人路费钱啊!如果再好一点,误工的这些天也得付一些工资吧?

可是他周国允找谁要去?

被逼得要再次哭出来的周国允站在风地里想了又想,结果他竟然朝甲方的经理室走去。

“我们的老板走了,你说怎么办?如果你们真心实意还想建水泥厂,那最好能给我一个机会,由我来承包!”

在试工的几天里,甲方经理对这帮河南民工有了一个好的印象,他想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但既然这帮子河南民工想干,那出牌权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经理说:“那好吧!我同意,不过,有了以前的教训,我们的条件就要更加严格了。第一,我们还是按原来的价格,你们干就干,不干就算了;第二,没干活不能先给你们钱,前期费用由你自己想办法。”

周国允说:“第一个条件我同意,工钱少一些我们也干,但是第二点我不同意,你连个基本工资也不给,我们在这里干活,起码得吃饭吧?我又没钱给他们,没有饭钱,我们怎么在这里继续干下去?”

“那我不管,你们如果完成任务很好,最后的钱我是不会亏欠你们的。”

周国允出来同工人们一说,大家都嚷嚷开了,这算什么,在这里干活还得自己掏饭钱,万一到最后不给工资,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现在就回家去。

但是周国允不同意,他说既然是个机会,就得拼一下,我们把水泥厂盖得好好的,到那时候他还不给钱,输理的就是甲方了。

有些工人问道:“那我们都是穷光蛋,谁能垫出这笔款子来?”

有些工人说道:“还是回家去吧!起码还有个饭吃!”

周国允说:“回家是要回家的,但不是回家不来了,而是回老家借钱,借了钱回来干!”

他们看到周国允铁心要接这趟“镖”,也就没有话说了,有几个工人就跟他回了老家。

周国允家里有一个大姐和三个兄弟,他排行老三,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有这么几张嘴每天张着吃饭,哪里还有余钱给孩子去投资?老父亲听说儿子走了麦城,又气又急,喊道:“这怎么行?怎么行?是你把人带出去的,现在分文没给他们,乡里乡亲的,让我的老脸往哪里搁?走,我陪你要钱去!”

老父亲指的是带着周国允去找原先的那个包工头,他是另外一个县的人,听说回家之后就没有再出去。

周国允的父亲带着儿子到了那个包工头的家里,虽然等到了他,却是分文都没有要到。

父亲为人一向正直,又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所以他不依不饶,又带着儿子到村里的逐家逐户去道歉,并且再三表示,跟着他儿子外出打工,一定不会吃亏,欠下的钱与人情,明年一定会还清,让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

这些跟周国允外出打工的农民工家庭,也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不是周国允的责任,所以大都能够谅解,至于不谅解的,发一些牢骚话说一些气话,周国允也只得乖乖地听着,让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出气筒。

接着,周国允与回来的几个农民工,开始向村里借钱,周国允还通过关系向银行贷了两万元钱。拿到这些钱之后,他又带着这几个兄弟到了宁夏水泥厂的工地。

说实在的,这时的周国允,不仅经济上什么都不懂,工程技术上也是一个门外汉,一早上起来,面对着五六十个工人要派活,他竟然手足无措,头上冒虚汗,哪些活需要有什么样专业知识?哪些地方需要人多,哪些地方则可以少派一些人,他都不懂。所以,到了晚上,他就偷偷跑到甲方的技术员那里去,虚心求教,认真做笔记,还向技术员借了不少书籍、资料来恶补。

同时,他想到,像这样一支建筑队伍,文化程度低,手下的人又都是像他一样的门外汉,是很难完成任务的,必须要有一个技术上很内行的人,于是他想到了家乡有个叫牛保文的,和他差不多年纪,是中专毕业的学生,在建筑行当混了好些年,是个技术员,就把他聘来了,担任了他这支小分队的技术员。

说实在的,还有一个问题也让周国允挠头,那就是这支队伍素质太差。这也难怪,从农村里拉出来就干活,什么训练班都没经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甚至躺也没有躺相。天冷的时候,上班叫几遍都不起来,再问,就吼你一嗓子:“我病了,今天请假还不行啊!”很多的时候,就无事生非:喝酒、赌博、吵架、打架……种种的现实让周国允想到,补知识技术课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方面也很重要,那就是补思想教育课,补人生理想课,不能让大家混混沌沌过日子。

他又实现了两手抓,两手都硬的作风,硬是让这支一盘散沙似的队伍,捏成了一个团。

又是一年之后,工程如期完成了,而且质量很好,所以他们如数拿到了工资,可以风风光光回家过年了。周国允回忆起这段历史时说道:“我们拿到的真是血汗钱啊!这一年吃的什么饭菜,有时候菜里油花花都看不见,更不用说想要吃肥肉了,谁的口袋里有五块十块钱,那是个大富翁,我们谁都想斩他一刀,千方百想把他的钱挤出来,祭一下我们的五脏庙。唉,那种生活,只比红军长征过雪山草地要好上一丁点。”

经过这一年的苦熬苦斗,周国允不但没有被压垮,而且奋斗出来了。不仅他的队伍扩展到了140余人,而且他也从外行变成了内行。当宁夏又要兴建火车站工程,中心跨度足有30多米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对甲方说,行,由我来承包,我保证完成任务!

最先到宁夏跟着周国允干的五六十人的队伍,不但没有散去,趴下,反而一个个都变得有出息了,他们成了后来周国允公司的骨干,成了像楚霸王那样的江东弟子。现在,有些人当上了总公司的副手,有的当上了分公司的经理,还有的是工长,再不济的也是班组长,每个人都有一身技术在身,一个个都可以独当一面。

当周国允回忆起那段日子的时候,他说:“说真的,我对那个逃跑的老板,对那个愿意承包给我活计的老总,我是心存感激的,要不是他们一挤一压,给我出了个难题,我不会有现在的出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成就来。板荡识英雄,我虽然不是英雄,但出于草莽,没有这种千锤百击,我成不了气候!”

好马再吃回头草

1987年,他带着他的这支队伍,再次来到了北京。

在他的潜意识里,觉得还是北京的市场大,活计多,可以施展他的抱负。当然,到他第二次出现在北京城里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吴下阿蒙,而是一名精明强悍的施工队队长了。

他首先进入的是北京市乡镇企业局办公楼工地。

已经开了窍的周国允,这次一开始就从队员的思想教育入手,从转变观念入手,一边施工,一边整顿队伍。针对工人文化素质低、专业技术差、生活散漫,只知道干活挣钱的状况,开展“爱党、爱国、爱首都”的思想教育活动。鼓励队员们学政治、学法律、学文化、学技术,不但他每次集合时都讲,而且给予一定的奖励。有时他专门搞一些义务劳动,即不要任务报酬的劳动,告诉大家干活不仅仅是挣钱,还是一种奉献。渐渐地,这支队伍有了变化,从过去的“旧五多”变成了“新五多”,即过去是到处闲逛的多,现在是读书看报的多;过去是聚堆喝酒闲聊的多,现在是自学技术的多;过去是说粗话脏话的多,现在是讲文明礼貌的多;过去是吵架斗殴的多,现在是团结互助的多;过去是违反规定被处罚批评的多,现在是涌现出来的模范班组多。

当然,这一过程经历了一个较长的时段,并不是一下子就成功的,但是由于周国允在深层的意识里有了一种打造一个钢铁团队的想法,认为在北京这个“天子脚下”工作的团队必须有“进了北京门,做个北京人”的首都人意识和首都人觉悟,并且一直如此要求自己的团队,所以这个队伍在今后的任何时候,都表现了仗越难打,队伍越硬朗的战斗作风。如果要和一支军队进行横向的比较,他就是想要把自己的队伍塑造成一个“硬骨头六连”式的青年突击队。

周国允接手的第二个任务是苏州桥的一个工地,这里的住房卖得特别火,有一座5万平方米25层的大楼房子还没有盖好,买房的户主已经把房款交上了。因此房地产商急着想在年底封顶。但由于干活的施工团队不争气,老牛破车似地慢悠悠地拉车,被甲方辞退了。于是老板问周国允干不干?说如果他能够按时完工,就发给他们100多万的奖金。

周国允拍了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事实上周国允做到了,工期也提前了几天,但是老板却反悔了。

人的心情是会随着情境的不同而变化,找到周国允的时候是老板急于求人的时候,现在大功告成,得付工资了,老板不急,周国允急了。

正巧与周国允打过交道的一位河南籍的律师知道了此事,他对周国允说:“你把这事交给我办。我准定把那一百多万的奖金给你要回来。”

“你是说要同老板打官司吗?”

“那当然啰!”

周国允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看算了吧!工资拿到了,我也算对工人们有个交代了,至于奖金,要不到也就算了,我不想同他撕破脸皮,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