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变不惊,沉着镇定,举重若轻,果断决策,是一个出色指挥官必须具备的素质。无疑,厉剑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
厉剑紧握右拳,分别和钟鹏飞、切诺夫斯基、李卫国、向钱进、张火新的拳头轻碰。他们再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之间所有的心灵隔阂,都在这轻轻的一碰中如冰雪般消融,赤诚的心在彼此面前再无丝毫掩饰。
给厉剑留下一枚眩光弹、两枚烟雾弹和手雷,给郑永贤留下一支AK47突击步枪和几个弹夹。钟鹏飞高昂着头,扔出一颗眩光弹和两枚烟雾弹,然后领着队员无怨无悔地冲出去。
“嚓——”强光闪烁。
“嗤——”浓烟喷涌。
敌人也发射了眩光弹和烟雾弹。
郑永贤把枪搁在土墙上,紧闭着被敌人眩光弹灼得流泪的双眼,凭着感觉往外射击,以此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啪啪啪——啪啪啪”,三连射的枪响显得单调而萧索,就像索魂使者落魄的弹指声。
郑永贤边射击边喊:“队长,我在这儿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在外面打伏击。”
厉剑冲出破房子,潜伏在一堆枯黄的草丛中,SVD狙击步枪架在小沙丘上。敌人的眩光弹爆炸,强光倏闪,他连忙闭上双眼,但还是迟了,他被强光刺激得泪流满面,闭上眼还能感觉到眼前是漫天耀眼的电闪。他紧闭双眼,所有的精神气都高度集中起来,侧耳倾听,感受外面的动态。他的手指紧扣着扳机,只要感觉到危险,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哒哒哒”,一个手持M60E3的家伙与郑永贤对射。子弹把土墙射击得千疮百孔,石屑迸射,溅射的石屑击打在郑永贤的脸上,隐隐作痛。郑永贤只能尽可能地伏下身子,把枪举过土墙盲射。
厉剑睁开双眼,蒙蒙眬眬之间只看见空中飞舞着无数赤红的火线。他把枪瞄准火线的源头,扣动扳机。
“砰”,子弹划出一抹耀眼的红光,眨眼间穿过了机枪手的脖颈,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整个喉咙撕成了两半。
厉剑开枪之后,马上滚动身子。“嘭”的一声巨响,他刚才藏身的地方被崩出一个碗口大的弹坑。
郑永贤紧咬钢牙,拼命地滚动身体,手中的枪从不同的角度往外射击,给人的假相就是这个地方匿藏着三四个人。而厉剑提着枪弓着腰不断疾跑,记忆中截取的环境图片在他脑中急速翻阅调换,让他不至于跑错方向。渐渐地,他的双眼恢复了正常。
月色朦胧,小巷纵横交错,厉剑就和敌人在小径窄巷中重温起童年时猫捉老鼠的游戏来。狂奔中的厉剑突然蜷缩在一个角落纹丝不动,只见一个提着M16步枪的家伙像盗窃贼一般鬼鬼祟祟地摸过来。
厉剑极速地掏出防身手枪,在大腿间蹭开保险,也不见他刻意瞄准,抬手就射。“砰“的一声脆响,那家伙就像被电击了似的,身子诡异地往上一蹦,跟着就往后砸倒在地。
这时,敌人集中火力开始强攻郑永贤驻守的烂屋子。一个敌人小心翼翼地摸过去,他的小腿趟断了一根线,厉剑预设的手雷拉环被拔掉。他的鼻子不断翕动,好像嗅到熟识的硝烟味。就在这时候,“轰隆”一声,手雷爆炸,这人被炸断了一条左腿,惨号着在地上打滚。
另一个敌人持着火箭筒,瞄准郑永贤匿藏的屋子。这家伙可能想不到,厉剑此时也锁定了他,微光瞄准镜的十字线锁定在火箭筒的发射筒口。在敌人即将扣动火箭筒扳机的瞬间,厉剑开枪了。
“砰”的一声,子弹调皮地钻进火箭筒的发射筒口,与火箭弹来了一个最热烈的“熊抱”。
“轰隆”,火箭弹被引爆,把主人炸得四分五裂。
这绝对是精彩绝艳的一枪!
这一枪,让郑永贤目瞪口呆,他绝对被厉剑的表现所震撼!
在郑永贤的军旅生涯中似乎也未曾见识过这样的枪法,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射出这一枪的人有多么强大,这个强大的狙击手仿佛把射击的距离和空间调整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
这一枪是绝唱,是属于超常发挥的绝唱!
敌人稍作调整之后,不敢再分散兵力,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构成一个三角形,在手持巴雷特狙击步枪的狙击手的远程支援下,从东南西北四个角度缓缓地往前推进。
“轰隆隆”,三架“黑鹰”直升机呈“品”字形飞过来。短翼下的火箭巢喷射着死亡的火舌,密如飞蝗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火舌在废墟中爆炸。爆炸声中,机载的六管格林式机枪吐着近一米长的火舌疯狂地扫射,雨点般密集的子弹劈头盖脸地向所有人扫过来。
武装直升机上有机载的热感应系统,废墟中的人不管藏匿在哪里,它们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它们就像三只怪鸟,环绕盘旋着,扫射着目标。郑永贤藏匿的屋子被炸得倒塌下来,几个敌人也被拦腰扫断。敌我双方停止了对抗,不约而同地寻找掩体,以躲避无情的杀戮。
厉剑心知身受重伤的郑永贤凶多吉少了,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战友最后作战的地方,马上滚入一堵土墙下,用打火机点燃了土墙外的杂草,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厉剑躺在大火旁的一堵断墙下,直升机上的热感应系统立马失去了作用,搜索不到他。
三架直升机盘旋往返地扫射、轰炸,热感应系统显示屏上的红色人影越来越少。
一个蒙着面罩的家伙突然从沙漠远处冒出来,他扛起“毒刺”-RMP(FIM-92C)单兵防空导弹,敌人的观测手端着夜视望远镜观察着。
“距离2200,高度120!”观察手准确地报出参数,蒙面者把“黑鹰”套进瞄准镜,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嗖!”的一声,“毒刺”导弹喷着火苗向“黑鹰”直扑过去。“黑鹰”发现了沙漠中射出的导弹,惊慌失措地急速转弯,同时抛出漫天铝箔片,向侧翼狂冲,想逃出“毒刺”的导引范围。但2200米的距离对“毒刺”每秒660米的飞行速度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轰!”的一声巨响,“毒刺”和“黑鹰”同归于尽,在天空中炸成一团火球!
另一架“黑鹰”对着沙漠狂冲而至,机载的六管格林式机枪疯狂地扫射,把观察手撕成碎片,而那个蒙面者则翻身滚下沙丘。“黑鹰”如愤怒的公牛,紧追不舍。
就在这个时候,从700米开外冒出另一个身影,他手中的巴雷特狙击步枪牢牢锁定这架“黑鹰”。在“黑鹰”悬停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此时,厉剑也跪在地上,对着这架倒霉的直升机扣动扳机。
“嘣”的一声,如毒蛇吐信。大口径狙击步枪的狙击子弹把直升机的挡风玻璃射出一个弹洞,并且击穿了机舱。而厉剑的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也打中直升机,虽然对直升机没有造成什么危害,但联军的飞行员害怕了。武装直升机一个急转弯,夹着尾巴逃跑。第三架直升机的飞行员发现一架武直被击毁,另一架被击退,他也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溜之大吉。
厉剑很了解飞行员,他们的勇气只属于天空,他们只会从高处按动机枪,或者发射轻型导弹,追赶陆地上奔跑逃命的目标。一旦迫降,当处于敌方陆地兵种出没的范围时,他们的胆子就小了很多。
厉剑和这股神秘的敌人本来正拼得你死我活,但造化弄人,交战双方骤然间同仇敌忾起来,赶跑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敌人没有了,他们于是继续开始你死我活的厮杀。
为了掩护战友突围,厉剑撒开脚丫,拼命地往Y国的沙漠深处跑。神秘的敌人经过联军直升机的一轮轰击,也只剩下七个人。蒙面者看来是指挥官,他看见只有厉剑一人逃命,于是猜想到厉剑的其他战友可能已经在联军直升机的轰击中丧生了。利剑突击队让他的队伍死伤惨重,他是绝不能放过对方的,于是大手一挥,率队追杀而去。这时候,他追杀厉剑已经不仅是为了小箱子,而是为了复仇。
神秘敌人剩下的唯一一位狙击手这时候落在队伍的最后面,面对在沙丘上不断打滚滑行的厉剑,他连开了两枪也没能命中目标。这时,厉剑已经和他相距1500多米。沙漠的夜风迅速把狙击手身上的热量吹走,令他情不自禁地缩缩脑袋。
作为一个资深狙击手,他深知超远距离的狙击绝对不是用狙击步枪上的狙击镜把敌人锁定然后扣动扳机那么简单。在300米的距离内,基本上对射击的精度构不成影响,超过300米,风速越快,对子弹的影响就越明显。超过了500米,任何步枪射出的子弹都不再是一条直线,它会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地心引力、风力、湿度、磁场……尤其是这种超过一公里的极限狙击,这不仅是对狙击步枪极限性能的挑战,更是对射手身体、心理极限的挑战。
假如是超远程射击,子弹往往要在空中飞行几秒钟时间,想成为那种没有观察员就可以单独作战的王牌狙击手,就必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气温、空气湿度、风向,甚至是地心引力、空气阻力,对射击目标造成偏差的各种参数集中起来,计算出射出时必要的预留时间和空间。在进行超远距离高精度打击时,狙击手还需要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去修改自己即将射出子弹的弹头。也就是说,除了要计算那复杂到极点的弹道公式,还必须精确地预测目标两秒后所在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一击必中……对手不会给他开第二枪的机会。
在视线不佳、风势渐强的情况下,想超远距离高精度射中在移动中不断做着军事规避动作的厉剑,这绝对是天方夜谭。狙击手已经完全放弃狙杀厉剑,按照指挥官的命令下废墟寻找那个小箱子。
废墟烈焰熊熊,杂草枯树被烧得哔哔啵啵地乱响。地面到处是断肢残臂,鲜血把黄土染成朱红色。
狙击手提着巴雷特狙击步枪,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他的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向四处张望,就像一只想偷鸡的黄鼠狼。他每走一步都侧着耳朵凝神倾听,只有在确定安全之后,他才向前迈进一步。
“吱”,一只受惊的老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他眼前蹿过。他的双眼顿时升腾起一股雾——杀气,枪端在胸前,作势待发。当他看清楚是老鼠时,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长长地嘘一口气,把枪口向下。
就在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赫然发现一堆黄色的小土堆动了。一抹亮光势如闪电般向他射过来。
熊熊的烈焰爆射出来的强光竟然遮挡不住这一抹闪电的光芒!
闪电一闪而没,在他的颈脖处消失。
他只觉得脖子一疼,迷糊间,他感到脖子喷出炽热的液体,耳中听到犹如春蚕嚼食桑叶般的沙沙声。他的所有力量都随着液体的喷洒而极速地消逝,他挣扎着想举枪,但只觉得手足冰冷,意识模糊,手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他的双眼渐渐变得蒙眬,一股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仿佛有一种声音在不住地对他说:“安息吧!安息吧!”
他努力地睁开茫然的双眼,逼入他眉睫的是一个修长的身影。这条身影如游蛇般灵活地扭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冷若寒星。这人手中的匕首狭长,如一把短剑,锋利无比,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他终于支持不住了,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牺牲的战友向他发出呼唤,看到遨游天国的战友在向他发出热情的邀请。他的灵魂缓缓飞出他的躯壳,携着战友的手,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恐怖袭击,没有战火,没有流血牺牲的地方去了。
他终于露出了恬静的微笑,安然地合上双眼。
战争,这就是残酷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不能有任何的怜悯。因为你只要把生的光明留给对方,那么你就只能独自面对死亡的黑暗。
“轰隆隆”,联军的直升机支援部队来了,黑影连忙伏地,藏在废瓦砾中。
剩下的六个神秘杀手仍然对厉剑紧追不舍,联军的“黑鹰”直升机编队也飞驰而至。飞行员既害怕有毒刺导弹从沙漠上发射,也担心狙击手的精准射击,不敢低飞,于是亮着探照灯,在高空用重机枪和机载火箭弹狂扫滥炸。
枪弹无眼,厉剑在一座大沙丘旁挖了一个大坑,藏身于此。事已至此,他只能为自己祈福,希望直升机发射的流弹不会“吻”上他。
这边,厉剑和神秘的敌人边打边跑,那边,神秘杀手也和联军的特种作战分队边打边前进。
白天,联军出动直升机配合搜索,厉剑和神秘的对手都玩失踪;晚上,直升机就送来一组新的特战小分队,替换原来的小队,日以继夜地追杀厉剑他们。
这天,旭日初升,太阳就毫不吝啬地把自己所有的光和热都倾洒在这片连绵不断的金黄色沙漠上。那片金黄色世界的空气因为地表的热力,正在不断扭曲变幻,形成一种笔墨难以形容的美丽与诡异。
晨曦初露时,厉剑就戴上墨镜,用一块布把自己的头紧紧地包裹住,然后将另一块布紧紧地包住自己的颈脖,最后又用两块稍小的布块缠住手腕,直到把自己的全身包裹得像一只粽子。
他没有卫星定位装置,也没有卫星通信设备。在进入沙漠上百公里后,受到沙漠气候和温差的影响,普通的通讯设备已和基地失去联系,即使他的通讯设备能联系基地,也不敢使用。
厉剑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然后在附近埋设了预警地雷,最后整个人躺在岩石背后的阴凉处。他的软式水袋还有大半壶水,他饮了一小口,吃了一点高能量野战食品,又吸一小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