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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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沙漠雄鹰 (20)

厉剑宛如沙雕师一般,站在观看者的角度又把陷阱精心装饰了一番,使它看上去像极了一个狙击手正隐埋在植物堆儿下,等待目标的出现。从周围的小树上,他又削下很多Y形枝桠,把它们倒过来插进草根上面的泥土或碎石上,当鱼线以钻裤裆的方式穿过中间时,既不跃起暴露,又可以任意转弯,避开敌人的顺藤摸瓜。而鱼线暗线的末端,正是他真身隐藏的射杀位置。

只要运用智慧,利用大自然的赠予,设计此类伏杀陷阱并不困难。

城堡的正对面有一座高地,与舞台遥遥相对,距舞台1000米左右的距离,居高临下,并且从那里撤往芦苇荡的道路最短,是绝好的狙击点。但厉剑放弃了这个绝好的狙击点,他把狙击点选择在一个视野并不怎样开阔、射击角度不怎么好、逃跑线路比较曲折的地方。这个狙击点唯一的好处是,他猎杀马哈茂德之后,普通的追兵难以确定他逃跑的路线。

狙击手的首要任务不是怎样猎杀敌人,而是在猎杀敌人之后怎样全身而退。狙击手在战场上保证自己的生存是第一位的,所有的伪装也都是为了更好地保障他们的生存,为了活下去,有些时候必须得忍受某些不适和恶心。

厉剑提前两天进入了狙击点,他在离狙击点相反方向的不远处埋着一个穿着防辐射沙漠作战服、戴着钢盔的稻草人,稻草人上面用草席覆盖,然后在草席上面盖上黄泥土。他用一根鱼线绑住草席,他开枪之后,只要一扯鱼线,草席就会被掀翻,稻草人就出现了,这会分散敌人狙击手的注意力。

他还在进入狙击点的必经之路上埋设了遥控爆炸装置和定时炸弹,然后他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和黄色的土地混成一体。为避免望远镜和狙击镜折射反光,耽误侦察对方的时机,他的伏击位置刻意选在一块石头下面的一簇矮灌木下,无论上午还是下午,无论太阳从哪个角度斜射出来,都晒不到他头部一米的范围。但这个狙击点视野非常狭窄,只能看到舞台的小部分,但能看到马哈茂德走出堡垒的全过程。这个狙击点看不到马哈茂德屋顶的情况,换句话说,如果敌人的观察手潜伏在屋顶,那么也看不到他潜伏的地点。

如果不把土挖开,不把他身上的伪装服扯掉,谁也发现不了埋在地下的厉剑。童年时候,他每天最快乐的时间就是伪装潜伏和反伪装潜伏了,他和父亲就像玩捉迷藏一样,在规定的时间里在指定的一大片范围内用各种手段找到对方和不被对方找到,同时还得小心不要踩到对方故意设置的陷阱。刚开始的时候他没躲多久就被父亲在小屁股上踹了一脚给踢出来,而父亲躲起来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往往到潜伏结束的时候,他才发现父亲居然就是他面前的一堆“草”,或者干脆就是远处树林里的一棵“树”。

可能听闻了泰克族有神枪手的消息,临近誓师大会的这两天,马哈茂德的安保级别骤然上升,整天派出巡逻部队牵着军犬巡逻城堡周围的地方。厉剑身上喷了防狗液,狼狗嗅不到他身上的气味。最惊险的一次是,一个巡逻士兵就坐在厉剑的身上抽烟。进入了瑜伽龟息状态的厉剑,愣是没有被敌人发现。

夏日里,阳光高照,毒辣的阳光犹如巨大的熔炉,欲将世间一切化为灰烬!地下的厉剑更是像置身于火炉中,渴得难受时,厉剑就轻轻吸允嘴边的吸管,吸管连通怀中的软式水袋。只要他进入假寐状态,身体的各种功能仿佛停止了活动,他也不会觉得特别饿。

要想成为“幽冥狙击手”,就要熬得住寂寞,熬得住孤独,熬得住黑暗。寂寞、孤独和黑暗,仿佛是三把利刃,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角度插入人的精神骨髓,使人精神崩溃。很多人成不了杰出的狙击手,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折磨。

小时候,他曾被父亲关在一间地下室半个月,地下室没有声音,没有一丝光线,除了他没有别的任何生物。头两天,他几乎要发狂,大吵大闹,但任凭他喊破喉咙,他父亲也不理睬。即使是送饭菜和水,他父亲也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地下室有一堆沙子,他睡醒之后就靠数沙子来度日,终于心静如水……

战争既是对意志的考验,有时候也是一种摧残,对人的心理及耐性进行无休止的折磨。

夕阳西斜,如一幅空寂的画卷徐徐展开。苍凉、莽荒,仿佛一步迈过时光之河,走向天地鸿濛。于是厉剑有了刹那间的错觉,似乎那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一夜一日就这样过去了,明天下午五点,马哈茂德就会出现了。

星星闪烁,对面的谷坡上,同样有很多石头,一团团墨色的轮廓千姿百态,犹如无数妖魅被定格了一般。

肉体上的疲惫,将厉剑的大脑荡涤得空空如也,仿佛只要稍不留神,人就会睡去了。他的右脚踝与身体蜷缩在一起,紧紧地搂着狙击步枪,像抱着三代单传的儿子一样。良久,厉剑小心翼翼地拨开黄土,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干燥而新鲜的空气。

他摸摸干粮袋,饥饿的胃顿时兴奋起来,犹如枯井下的饿兽,知道食物即将抛投下来时提前探起身子,无限期盼地准备着。他小心谨慎地把上次缴获来的野战高能量食品塞进嘴里,混着水慢慢咽下。这些野战食品,现只剩下小半包了,以后的日子他就要干咽那些变味的老鼠干肉了。

厉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黎明的天空吸进肺里。他谨小慎微地钻回“卧室”,做好伪装后,疲倦最终侵吞了心中的牵绊,幽幽迷梦将他遮盖。

早上,不断有穿着传统服装的部队进入城堡。

下午三点,太阳恶狠狠地炙烤着大地,像吸血蚂蝗,贪婪地吸取着荒漠的水分。

城堡的大门打开,从里面涌出八个迫击炮手,他们把迫击炮架设好。“呜呜”,连串的炮弹轰向城堡正对面的那座高地。炮火向四周延伸,不留下任何射击死角。如果厉剑潜伏在高地上,那么此刻肯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迫击炮过后,两辆载着重机枪的皮卡驶出城堡。

“哒哒哒——”车载重机枪喷出长长的火舌,往所有它认为可疑的地方扫射。厉剑藏身之处恰好就是重机枪的射击死角,否则他此刻肯定也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厉剑暗暗冷笑,暗忖:马哈茂德的“火力警戒”之后,就要进行“人肉搜索”了。果不其然,“火力警戒”之后,城堡内涌出两百人的“人肉搜索”部队,分为四个纵队,每一个纵队都有一条狼犬,以一字长蛇阵的阵型进行全方位拉网式搜索。搜索的范围是城堡舞台对面荒地方圆2500米之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最大有效狙击射程。

不用说,这是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的高见。

你方唱罢我登场,搜索部队回城堡之后,塔基联盟各分部领导人携带着本部的部队往广场集结。许多持着AK47步枪的男人,依旧穿着肥大袍衣,周身包裹得如一具木乃伊,除了细长的眼睛和手掌,几乎看不到其他部位。

厉剑略略扫描一眼,发现广场上的敌人不少于一万人。

配角都登台了,主角也应出场了。厉剑把眼睛凑向狙击镜,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过了许久,马哈茂德才在三个保镖的簇拥下慢慢地走出来。这种场面,堪比古代帝王出巡。

21 王牌对王牌

马哈茂德本事不大,架子却比天皇老子还要大。

他站在阳台上俯瞰着下方,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树木就像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待阅士兵,而那些来来往往的族人就是他满足贪欲的贱价工具。楼顶的尖塔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一把把尖利的刺刀直刺苍穹,而他正像位检阅部队的、手握生杀大权的将军。每当这时候,他就觉得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但现在,由于传闻泰克族有狙击手出现,所以他已经龟缩在屋中十来天了。此时的马哈茂德即使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露面,也需要重重的警卫,而再也不敢在他的领地大模大样地闲逛了。

首先从马哈茂德寓所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他戴着墨镜,硕大的脑袋就像扫描仪似的向四周扫描。少顷,他按着内置的耳麦轻呼:“四号,四号,是否安全?”

在楼顶的观察手轻声回答:“一号,一号,水静河飞,请与二号、三号呈品字形把小鹰围在当中。”

马哈茂德出现了,他在三个身材高大的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的护卫下走入狙击镜的视野。一号走在前面,马哈茂德比一号队员矮一个头。三个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呈品字形把马哈茂德团团围住,就像帐篷似的往前移动。

保镖的护卫非常专业,马哈茂德步出寓所时,保镖一直挡在马哈茂德的身前,由于马哈茂德比保镖矮一个脑袋,所以厉剑一直找不到狙杀马哈茂德的时机。

步下楼梯进入广场时,马哈茂德的半边脑袋在一号保镖的颈脖处露出,呈现在狙击镜里,这是狙杀马哈茂德的最好时机,但厉剑居然没有扣动扳机。

机会稍纵即逝,弹指间,一号保镖魁梧的躯体又把马哈茂德完全遮挡起来。

马哈茂德步入广场后,一号保镖一直阻挡住射击的角度,如果这时候开枪,厉剑只能射杀保镖,不能一举射杀马哈茂德。

这样一来,厉剑的射击角度只剩下由广场进入舞台和踏上舞台的最先行的五个台阶,由广场到登上舞台台阶的这一瞬间是他最后的射击机会,只要他错过这个机会,当马哈茂德步上台阶时,一号就完全把马哈茂德遮挡住了。

马哈茂德慢慢地转向舞台,一号的身影跟着他转。由于马哈茂德走的是小圆圈,而一号保镖围绕着马哈茂德转,转的是大圆圈。当马哈茂德的半个脑袋暴露时,这也是厉剑最佳狙击时机,谁知厉剑竟然还不开枪。

马哈茂德缓步迈向第一级台阶时,一号保镖在外围要多走一步。一号保镖提腿,转身,踏步……在他刚把身子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厉剑扣动了扳机。

“嘣”一声巨大的枪响!子弹在烈阳下划出一条看不见的火线,直向目标轰去。

子弹到达的一刹那间,一号保镖刚好把身子完全转过来。这时候,一号保镖的脖子和马哈茂德的脑袋刚好呈同一水平线。

夺命的子弹呼啸而至,轻而易举地射断了一号保镖的咽喉。子弹去势不减,在穿过一号保镖的咽喉后马上又钻进马哈茂德的左太阳穴。

子弹犹如一个调皮的孩子,顽皮地从马哈茂德的右太阳穴附近穿出来,带起一抹妖异的红色血花。

这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枪!

当子弹像闪电一般穿过空间的重重壁垒,满怀着主人强烈的攻击欲望,射出了堪称华丽倾城的完美轨迹时,带来的却是永远的震撼和惊叹的绝唱!没有人能想到,也没有人会相信,在这样稍纵即逝的机会里,在这种被人团团守卫的情况下,世上有人能射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枪。

这一枪,让一号保镖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他死不瞑目!让L国前空降突击队二号、三号队员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变得呆滞,犹自不敢相信面前的事实!也让L国前空降突击队四号观察手目瞪口呆,仿佛一具死于惊吓的僵硬尸体,他被厉剑这一枪所表现的魔力震撼!

在四号教出了百多名狙击射手的生涯之中,他似乎也未曾见识过这样的枪法。身为狙击高手的他清楚地知道,射出这一枪的人有多么的强大,这个强大的狙击手仿佛把射击的距离和空间都调整到了分毫不差的地步。

这一枪是绝唱,是属于超常发挥的绝唱!

厉剑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的杰作,他开完枪之后,马上一扯鱼线,稻草人上面盖着的草席被扯下。顿时,烟尘弥漫,很像狙击手开枪之后激荡起的烟尘,也像狙击手开枪之后想爬起来撤退。

“嘣——”稻草人被敌人的狙击步枪射中。

这时候,厉剑已经滚下了小斜坡,弓着腰利用山体和岩石的掩护拼命地跑。这一带的地形地貌,甚至每一块石头,每一个小山坡,每一棵小树,早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只要这儿多一棵小树或者多一簇杂草,他都能立马发现。这时候,他的脑海就像放电影似的,一帧帧的地形图“嚓嚓”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双眼就像摄像机似的,把这些情况重新摄录入大脑。然后,他的大脑就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般进行分析、校对,只有和脑海中的数据完全符合,他才沿着这条路跑。

即使在这种危急的情势下,他还是时而猎豹般越过一棵矮树,时而沙漠雄鹰凌空扑食般扑进一块石头的后面,跟着却又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滚出来。间或,他滚动着的身体骤然间就像弹力球似的蹦弹而起,身体在空中如蛇般扭动,做着令人目瞪口呆的军事规避动作……

一句话,他跑步时忽左忽右,时快时慢,没有固定的规律,还有大量令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即使最资深的狙击手也很难把他的身形成功锁定。

敌人狙击手双目圆瞪,使劲地揉眼睛,不敢相信所见的事实。他在心里哀叹:这是一个不能锁定的幽冥,是一个让所有狙击手为之色变的幽冥杀手,谁有这样的敌人,注定会寝食难安。

厉剑如弹丸般弹跳不已的身形即将脱离敌人的狙杀范围,敌人狙击手只能匆忙开枪。所以,厉剑的身后留下了几个弹洞,溅射而起的尘土,就像是为厉剑欢呼的礼花。

厉剑在心里不断地祷告,祈祷向他开枪的人是出色的神射手,因为神射手不会乱开枪,会被他的假动作蒙蔽。而那些刚学会开枪的人是不会看他令人头晕目眩的花哨动作的,如果他们操起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乱枪扫射,那么,他被流弹射中的几率反而会大大增加。

身后传来杂乱的吆喝声,脚步声,头顶有无数条火线嗖嗖划过,犹如流星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