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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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沙漠雄鹰 (21)

厉剑边跑边按下遥控起爆器。

“轰!”

“轰!”

追击部队被炸得鬼哭狼嚎,追击的速度顿时缓慢起来。毕竟,自己的生命是最可贵的。在马哈茂德儿子的怒斥下,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赶。

厉剑头顶交织的火线越来越密集,尖鸣呼啸的子弹,噼里啪啦地飞过。

“轰隆——”

厉剑预设的定时炸弹爆炸了,炸得追兵们人仰马翻。此时,厉剑已经跑得没了影。

太阳像个火球,燃烧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分,才将烧红的球体缓缓坠入一座座丘陵后面。

狂奔,狂奔!

厉剑把所有的潜能都激发出来,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疾速地在沙漠中狂奔着,在他的心里只有三个字——要活着。

昏幽的光线犹如幕布垂落下来,遮住预演的一场杀机。

厉剑继续拼命地跑。

前面依旧是无边的荒漠,只偶尔看到几簇半死且潮湿的干旱植物,安静地卧在沙地上。

进入荒原后,面对这种寻踪迹的追索,厉剑逃跑的方式更严格,他以脚尖虚点地表奔跑,尽量不踢踏草皮,更不弄折柔弱的矮树。他明白任何多余的蛛丝马迹,都可能招致死亡。

他以“猴子跃进法”前行。

“猴子跃进法”是狙击手隐蔽移动的方法之一,主要是用来通过那种齐腰深的灌木丛。具体操作是一只手握持枪械,以比较低的高度平行于地面,另一只手触碰地面配合两脚移动。完成动作特点是:配合移动的手不能离开地面——这关键是为了限制狙击手运动姿态的高度,只要手不离开地面,那就能保证狙击手不会在不经意间抬起上半身来。这个姿态是用在植被比较高的地方,如灌木丛和长草地等地形上。移动速度比较快,视野全面、灵活。

月亮攀上了夜空,躲进黑魆魆的云层。

厉剑的心里明白,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撇开马哈茂德的士兵,但难以躲过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的追击。为了军人的荣誉,也为了生意上的信誉,L国前空降突击队队员会如附体之蛆,不死不弃。为了依莎的安全,他一定要歼灭剩下的三个L国特种兵。

翻过一个山头就到达芦苇荡,浸泡在夜色中的厉剑爬到山脚下,仔细往四周侦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常。他便开始以最慢的速度,像一只吃撑了的蜥蜴似的缓慢地往上爬,尽量不制造丝毫响动,或做不必要的额外动作。

大漠风呼啸,芦苇荡上犹如刮起了台风。无数细长的苇杆儿,被气压蹂躏得左右摇摆,如高举双臂跪天疾呼的饥民。芦苇荡周边的山草,如同兽毛一般长满在石壁上,山谷顶部成马鞍形状。许多矮树,使山头看上去像人遭电击后乍起的头发。

厉剑奔跑时保持匀速,他的脚步有奇异的韵律感。十五公里的极限急行军,让他狂喘着粗气,心脏几乎跳出口腔,脚步沉重得如拖着千斤巨石。他喝了一口水,稍微调整了呼吸,故意走进芦苇丛,然后沿着脚印倒退出来,给敌人造成一种错觉,他进入了芦苇荡。毕竟,辽阔的芦苇荡是绝佳的藏匿地点,如果剩下的L国特种兵保镖能成功地把厉剑堵在芦苇荡里,等上万人的支援部队赶到,厉剑到时候就只有束手待擒的份。

厉剑倒退出芦苇荡后,就趴在芦苇荡前预设的狙击点里,为枪换上热成像瞄具。汗水已经把他脸上的迷彩液冲洗得坑坑洼洼,他重新为自己涂抹防辐射的迷彩液,然后以最舒服的姿态卧倒,脑海进入空明状态,以瑜伽的龟息大法迅速恢复体能。

L国的特种部队果然名不虚传,半个小时后,轻微的沙沙脚步声就钻进厉剑的耳朵。貌似熟睡的厉剑连忙睁开眼,把眼凑向狙击镜,只见三条淡红色的人影成品字形从不同的方向以诡秘的方式慢慢向芦苇荡接近,这是L国保镖的二三四号队员。领先的是二号,三号、四号位于二号的两翼。

“砰”,厉剑的前面射出一颗炙热的子弹,摩擦得空气吱吱冒火,钻入明线末端的草堆儿中间。

“砰”,又是一颗子弹带着嘶啸的尖鸣,打进抖动的矮灌木下面,准确地射中了稻草人。这一枪却是从厉剑身后四点钟方向约100米左右的距离发射的,假如厉剑还潜伏在灌木丛那儿,他的脊梁会被对方一前一后的两枪打断。

三号敌人慢慢站起来,向稻草人靠近。但厉剑不能开枪,因为四号正在他的身后,而不知道潜伏在哪儿的二号敌人的狙击准镜或许还注视着他藏身的这一带。

现在,厉剑一动也不敢动,哪怕低头吮一下插在软式水袋里的吸管儿。即便是再愚蠢的狙击手,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扭脸回望或慢慢挪动身躯,试图调转枪头用热成像瞄具搜索和还击。

厉剑除了一动不动地趴好,就只有默默祷告,生怕身后那疯狂的家伙朝四周类似伪装的浓色草丛试射,否则,不出十颗子弹,性命必定交给那家伙。

厉剑的狙击位置很好,但四号敌人骤然出现在了后方,这就令他捉襟见肘。天未亮时,四号和他一样,边盘算着射杀对手的战术,边积极地筹备相关设备。当时,他们所处的距离,大大符合子弹的射程,但却看不到彼此,惋叹没能射杀敌人的同时,也庆幸自己被黑暗保护。

死亡性质的猎杀对峙,消耗的并不仅仅是双方的时间,还有各自的食物和淡水。在彼此都不乏毅力和经验的前提下,假如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芦苇荡必然成为彼此争夺的保命物资库。

凌晨四点钟时,月色开始发白,一种凄凄惨惨的白。厉剑熟悉这样的月色,这是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时的一种感觉。

眼前,一团条形的黑乎乎的轮廓,渐渐从两团矮树丛底下凸显出来。厉剑心里很清楚,这种变化不为肉眼所感应,它就像沧海桑田,你看不到过程,却感受到了巨变。同样,那团黑乎乎的轮廓,几乎在用比蜗牛还慢四拍的速度移动下来,试着去接近芦苇荡。

三号可能认为厉剑不是葬身他的枪下,就是匿藏在芦苇荡里,所以在二号和四号的掩护下,慢慢靠近灌木丛。三号发现上当受骗后,看看地下的脚印,打着手势告诉队友猎物真的进入了芦苇荡。

芦苇荡烂泥地里的足迹是厉剑前两天留下的,因为在晚上,芦苇荡的光线过于昏暗,三号和四号怎能分辨得清楚?三号率先靠近芦苇荡,过了几分钟,四号慢慢地从一个方向冒出来,就像做贼似的靠近芦苇荡,据枪在高处警戒。

L国保镖的狙击步枪也安装了热成像瞄具,三号猛地从狙击镜中发现前面芦苇丛中有淡红色的亮点,顿时被吓得全身一抖,撑地的双肘像雏鸟翅膀扑开了一下,身体霎时趴在湿地上。

狙击镜中的红点不断地轻微地抖动,显然是身穿防辐射作战服的人部分肌肤裸露的地方没有涂抹上迷彩液,使身体的热量往外散发,从而被热成像瞄具捕捉到。

三号队员连忙呼叫四号队友,两人互为犄角,两杆枪瞄准那团红影子。因不能判断红影的脑袋的准确位置,三号瞄准的是红影的正中,而四号瞄准的是红影上部。

“砰——砰——”两颗狙击子弹就如两颗火红的花生米,射断无数的芦苇杆,射入红影的身躯,一抹淡绿色的液体从红影处溢出。

那边立刻传来两个家伙的欢呼声。他们高喊的是阿拉伯语,厉剑虽然听不懂,但也猜得到其中的大概意思。

接着,两人小心翼翼地摸向中弹的目标,以确认目标是否已经被击毙。

厉剑就像垂钓的老翁,屏息静气等候二号这条鱼的出现。二号不出现,他就不能轻易地开枪。二号不愧是特战高手,在得知队友“击毙”目标后,还耐心地待了五分钟,才慢慢地爬出来。三个前L国特种兵上当了,中弹的目标是兔子,而不是厉剑。

当二号的脑袋慢慢地从山岗上露出来时,厉剑开枪了!

二号做梦也想不到厉剑竟然不藏匿在芦苇荡,而是藏身在芦苇荡外;二号更想不到的是,他的队友在芦苇荡中击毙的只是一只兔子。

“嘣”,一颗尖啸的子弹呼地带起一股劲风,划出暗红色直线,“嗖”的一声撞进了二号的身体里。二号像一只被弹弓打碎脑袋的麻雀,垂直从山岗上跌摔下去,身板儿结结实实地趴在了沙地上。

厉剑击毙了二号之后,旋即掏出一枚闪光弹,单手弹开拉环,延迟三秒之后扔上天空。刺眼夺目的强光可使身处芦苇荡深处的戴着夜视仪的敌人的眼睛暂时失明,如果他们恰好定神望向这边,还可能会令其完全失明。

风猎猎,芦苇杆儿疯狂地摇头摆脑,就像一群吃了摇头丸的人在不断晃头。

厉剑旋风般爬上岗顶,据枪搜索。这时候他变成了猎人,而三号、四号则成为他手中的猎物。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击毙两人,然后赶紧逃命,毕竟近万人的搜索部队不是凭他个人力量能摆平的。

一条淡红色的人影就像受伤的蝙蝠,在芦苇荡里乱撞,距离厉剑250多米。

厉剑锁定目标,扣动扳机。

“嘣”的一声巨响,炽热的子弹划出一条赤红的弹道,然后进入目标的身体,这个目标就是倒霉的三号了。

三号就像遭到雷击似的,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爬行的身体猛地往烂泥地里直钻,在热成像瞄具里,一股淡绿色的液体飙出来。

还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四号,这时四号目标竟然神奇地从热成像瞄具中消失了。不用说,四号发觉了厉剑使用热成像瞄具或者戴着夜视仪,他做出了应对办法。

厉剑如觅食的鳄鱼般,小心谨慎地钻入芦苇荡。军靴踩踏的土壤,开始变得稀松湿软起来。条条四五米宽的泥水沟,如同斑马身上的纹络,虽然不深,但横在眼前时,却也延误时间。

厉剑像空气一样,悄无声息地沿着敌人的足迹前进,希望能无声无息地一刀抹断四号的脖子。只有保持比蜗牛还慢三拍的速度,才能一步步安全地接近敌人。他几乎是用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住蒿草根部发力,使身体在意念作用下朝前推移,只有这样,才能使静止的蒿草不会异常晃动。

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针一样刺入厉剑的骨髓深处,厉剑就像遭电击似的浑身一颤,周身的血液似乎在血管内瞬间结成冰碴儿。短短三秒钟,他完全忘记了呼吸,急剧跳动的心脏,仿佛要扒开他的嗓子眼儿,独个儿蹦出去逃命。

危险,前面有危险!

厉剑强压住肌肉里每一根神经,丝毫不敢把这股波动传达到勾住扳机的食指上。然而,他迟迟听不到枪声,也听不到丝毫的异响,对手似乎要用这种恐惧榨干他灵魂里的最后一滴血,直到他完全像个稻草人枯萎在树干上才肯收手。

太阳出来了,依然是那么毒辣。

喧哗声从岸上传来,敌人的搜索部队来了。厉剑松弛的眉宇间,渐渐竖鼓起一条条蚯蚓状的血管,不断地耸动。

那种奇异的危险感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用安全套套住枪口,拗断一根芦苇杆含在嘴里,咬紧嘴上的细长苇杆儿,像条扑空猎物的鳄鱼,慢慢沉入浑浊而恶臭的水底。

他蹲在水底,向着对岸漫步过去。好不容易爬上对岸,低头看水中倒影,只见四条吸足了鲜血的蚂蝗,鼓涨着饱满的躯体,悬挂在他眼角和腮帮,仿佛是哭出的血泪,堆积到一起不肯落下。

厉剑急忙拉开裤链子,把尿液撒进倒空的水壶里。脸上的蚂蝗,有只几乎钻到他的眼球里。攥着升温的军用水壶,他忙往右手心倒出一点,低下脸去让半裸露的蚂蝗浸泡其中。这些吸血虫,不可以直接从脸上拔拽下来,否则,它们的口器会断裂,残留在伤口里面引发感染。现在不是在家里,无法使用食盐,只得利用尿液里的氯化钠,刺激蚂蝗主动脱落。

吸饱人血的蚂蝗,涨得通身猩红,这会儿在他的脸颊和手心中间,激烈地哆嗦,剧烈地扭动,仿佛正感受灼烧的痛苦。他的面部,异常难受,能明显感到蚂蝗在蜷缩身体,妄图脱落下来掉回水里。从伤口爬出来的每一条吸血虫,在他手心蜷缩成一个肉球,仿佛害怕吸足的血液被抢走似的。他以水为镜,拿出碘酒清理干净面颊的伤口。

对岸有几百敌人,他们发现了二号的尸体,正在研究厉剑是不是逃进了芦苇荡。厉剑趴在芦苇荡边的一块石头旁,用枪锁定一个倒霉蛋,扣动扳机。

枪响,人亡。

顿时,敌群就像炸了营似的,呼的一下绷直双腿站立,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往芦苇荡扫射,有的还发射火箭弹。挑起战事之后,厉剑一溜烟地跑上一个山岗顶,这儿是制高点,整个芦苇荡尽收眼底,对岸的敌人看得一清二楚。厉剑对对岸的塔基族士兵提不起丝毫的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剩下的L国四号保镖。

塔基族士兵的几百条枪喷着长长的火舌,弹雨一波波,铺天盖地往芦苇荡倾泻着,铺盖的范围逐渐往四周蔓延。子弹像织布机的梭子,在芦苇荡中穿越。这种无死角的扫射,哪怕是芦苇荡中的死水潭里游动着的一条小鱼,恐怕也难幸免。

搜捕厉剑的塔基族士兵沿着岸边移动,分成十个小组,轮流用手中的枪扫射芦苇荡,不留下任何射击死角。

上午九点,阳光热辣辣,烤得人异常难受。厉剑把头深埋进长长的草叶下,幸好上面有片伞状的小绿荫遮阳。干在他脸上的碎草汁和迷彩液,看上去像个僵固的面具。屁股和后腿依旧盖在厚厚的伪装服下,只因这部分享受不到树荫,里面的皮肤和毛孔上早已布满汗珠,那滋味儿很不好受。

厉剑呼吸着热浪般的空气,举着望远镜,非常小心地朝远处的芦苇荡里侦察,却始终看不到丝毫端倪。偶尔吹来一股闷燥的风,眼前的芦苇宛如旱区的禾苗,无精打采地随风摆动。视线平行望向尽头,仿佛看到无形的火苗在跳跃。他知道,那是低空滚过芦苇荡的热气流。为防止自己产生目眩,厉剑尽量地多低头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