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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丛林之虎 (5)

潜伏,包抄,迂回,反包抄……丛林战斗的精髓就在于谁能在运动中更好地隐藏自己,发现敌人,谁就能在敌人最脆弱的部位痛下杀手,赢得胜利。尤其是在小规模的战斗中,因为双方都不断的跑动,更是没有前方后方之说,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暴露,就意味着死亡。

切尔特作为总指挥,他负责倒“品”字形最下面的尖角。他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他的目光虽然很少望向脚下,可他的脚却每一步都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些会发出声响的枯枝落叶。他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可是身体却像泥鳅般滑溜,总是能在两团紧紧相依的树枝之间找到那一丝的空隙钻过去,却又不会触动草叶树枝。他挑选的路线并不是最好走、最隐蔽的,却是最难预料的。如果敌手的判断出现错误,那么正好会暴露在他的火力打击下。

李卫国静静地伏在小山坡上的一堆灌木丛中,他通过狙击镜搜索着目标。

突然,山坡下的杂草一阵急晃,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疾速穿行。切尔特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几乎就要扣动扳机。他只是几乎要扣动扳机,因为在即将开枪的那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一片的地形:晃动的杂草下是高低起伏的土丘,他就是开枪,子弹也很难命中目标,而四周的野草并不是很茂密,即使一个普通人,只要小心些,也不至于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若是有敌人,那么对手这么做显然是有意引诱他开枪,引诱他暴露位置。

一只受惊的野兔窜出来,切尔特绷紧的肌肉马上放松下来。他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太紧张了,利剑突击队不是神,怎么可能知晓他的作战意图而提前潜伏在这儿呢?

切尔特队长站起来,慢慢地走向李卫国潜伏的那个小山坡。这个小山坡可是潜伏的好地方,他可以在小山坡上悠闲地跷着二郎腿,指挥一群笨蛋充当他的炮灰。切尔特可能忘记了一点,他自己难道不是怀特上校的炮灰?

在李卫国的狙击镜孔中,切尔特队长的脑袋慢慢地露出来。切尔特队长的厚嘴唇像是挂了两根烤焦的香肠似的,三角脑袋上插满了小树枝。他正瞪着两只鱼泡眼,向野兔消失的方向窥望。他那张涂满彩油的蛤蟆脸上,显示着惊悸之后的些许喜悦,他在为出现野兔而不是敌人兴奋。

“砰!”一条炽烈的火线嗖的一声钻进了那颗插满翠润小树枝的三角脑袋。

枪声骤然从后方响起,那群护卫军都愕然万分。他们纷纷现身,涌向后方,试图支援后方。

李卫国的枪声奏响了杀敌进行曲。

切诺夫斯基手中的轻机枪咆哮起来,一下子就干掉了十二点钟方向的一个护卫军。二点钟方向的一个护卫军非常机灵,听到身后响起枪声,马上趴下,钻入一堆杂草丛中,但切诺夫斯基的轻机枪已经朝着他藏身之处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

在弹雨的覆盖下,滚入草堆中的护卫军被射成马蜂窝。

张火新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干掉一个护卫军,然后他滚动身影,对着另一个护卫军发射了一枚空爆榴弹。

“轰!”

怀特上校听到身后远处传来枪声,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因为他以为利剑突击队被切尔特队长缠住了。他深信自己训练出来的兵的战斗力,虽然相对于利剑突击队而言稍逊一筹,但相差也不会太大。以三倍的人员对付利剑突击队,即使不能成功把利剑突击队所有队员击毙,也能让利剑突击队陷入丛林狙杀大战中。

走了大半个上午,一高一矮两个负责开路的护卫军队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那些杂牌军更是累得东倒西歪。脚下的杂藤非常多,一根蔓藤绊了高个子一下,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他刚想骂人,突然耳中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跟着他觉得全身都被切割。

“糟糕!踩中地雷……”这个念头还没转完,一块尖利的弹片直接钻入了他的脑袋。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就再也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

矮个子也被地雷炸得遍体鳞伤,但一时又死不了,只能嗷嗷地惨号着。

其他人或趴下,或藏匿在大石头、大树后面,都慌张地把手中的枪指着前方。一些杂牌军还胡乱地射击。

藏匿在大石后的怀特上校脸色凝重,把手一挥,护卫军副队长卡洛斯和一个小队长各领着一支十二人的作战小队,从两翼包抄过去。

怀特上校把接受过大半年系统军事训练、也和政府军真枪实弹地激战了一年的一百二十几人分成十个作战小队,每个小队由一名护卫军队员任小队长。这些作战小队,战斗力虽然远远比不上护卫军,但他们生于丛林,长于丛林,也深谙丛林战的精髓。

不足三十人的护卫军,留下切尔特队长等十八人伏击厉剑,现在怀特上校身边只有七个心腹护卫军。他和参谋长各指挥一个小队,还剩下一个小队的小队长空缺,只能在小队中选拔。而他和参谋长指挥的两个小队,既要防止那些杂牌军做逃兵,又要保护这些“宝贝”的安全。因为,怀特上校以后的“国防建设”,还要靠这些“宝贝”。

“安全,上校!”卡洛斯和小队长分别向怀特上校报告。

怀特上校望着手中的一枚地雷。这是20世纪60年代的地雷,锈迹斑斑,可以在博物馆安度晚年了。

“可能是当地猎人安装的,否则,利剑突击队怎会使用这么残旧的地雷?”参谋长分析说。

怀特上校点头,赞成参谋长的说法。他看到手下疲惫不堪的样子,于是下令休息。

各人闻言,欣喜不已,于是纷纷转身寻找安歇之所。

F小队的小队长在寻找地方休息时,被一根蔓藤绊了一下,他的脚下一紧,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从右脚传来。他只觉得身体一轻,身子被倒拉起来,原来他的右脚被一根绳子锁紧。在这树的上方,有一根削尖的树枝。一旦有人踏中陷阱,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撞向那根削尖了的树枝。

现在,F小队的小队长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向那根尖枝撞过去,脱口而出的惊呼骤然变成恐怖的呼救。当削尖的树枝狠狠插入他的身体,穿胸而过时,他的人还没有死,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丛林,传得很远很远。他的身体在拼命地挣扎,双手竭尽全力地抓着穿胸而过的树枝,想把树枝拔离自己的身体。顷刻间,他的四肢开始痉挛,开始抽搐,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眼睛像死鱼眼般凸出,在诡异地望着自己的弟兄,好像在控诉他的弟兄为什么不来救他……

队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队长的惨状,都被小队长眼中充满期待和不甘、不舍的可怕的眼神惊呆,一股凉气从脊梁直蹿上他们的脑际,他们的身子都情不自禁地狠狠一颤。

一个和小队长感情比较铁的兄弟叫着小队长的名字,想解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因为尸体吊得比较高,要爬上树去。一束蔓藤挡住了他,他用力一扯蔓藤,想把蔓藤扯下来。

“呜”,一根削得很尖利的木棍突然从另一棵树上向他激射而至,恰好从他最柔软的颈脖中穿过,狠狠地把他钉在树上。

他比小队长幸运,没有遭什么痛苦就和阎王“握手言欢”了。

F小队的其他队员看着吊在半空中和插在树中的尸体,面如土色,眼睛都骇得绿了,满嘴都是苦水。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声“我的妈呀”,跟着拔腿就跑。有人带头,其余的人如丧家之犬,一窝蜂似的抱头鼠窜。

“嗤嗤——”尖锐而刺耳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被削得尖利的树枝如一支支利箭,狂风暴雨般向乱成一团的队员激射而来。

“啊——”

刹那间,撕心裂肺的惨号声,呼天抢地的呼救声,震天撼地的枪声,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森林。

B小队的小队长带领着队员寻找歇息地。风吹过树稍,树叶发出诡异的“沙沙”声,就像从幽冥世界传来的、欢迎着到处游荡的野鬼孤魂的召唤声。枯叶簌簌地往下飘落,落在B小队长和队员们的颈脖上,然后调皮地钻进他们的颈脖中。耳中听到森林中传来的凄惨的呼号声,他们的身子都情不自禁地狠狠地打几个寒战。

是冷?是怕?

他们可说不清楚,可能二者兼而有之吧!

B小队长突然被一根蔓藤或者是枯枝绊了一下脚,身子一个趔趄,收不住脚步,竟然摔了个狗吃屎。

他是这支队伍的头儿,这个不雅的姿势可有损他作为领导的光辉形象。他猛地吐出嘴里的烂泥枯草,说句“Shit”,就想用双手撑地腾身而起。

就在这时候,“呼”的一声猛响,一条巨大的黑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直扑而来。

B小队长顾不得领导的光辉形象,把刚刚抬起的屁股狠狠地向地面砸去。

他的头又狠狠地扑入那堆败叶枯草中,令他郁闷的是,他的下身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刚想张嘴呼痛,带着腐臭味的败叶枯草狠狠地塞满他张得大大的嘴巴。

下身钻心削骨的疼痛和满嘴不知道什么味道的臭气,才传到他的大脑神经中枢,那条巨大的黑影就贴着他的脊梁狠狠地划过,带起的一阵刺骨的寒风,刺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作痛。

“什么鬼东西?”这句话他还没有出口,他那双听觉还算灵敏的耳朵,就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惨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翻身坐起,抬起头向后望望,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

刚坐起来抬起头,一面巨大的黑影裹着大风,带着两条人影又狠狠地向他的脸庞直扑过来。

他想闪,但来不及了,只觉双肩猛地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一根树木上。跟着那黑影又扯得他的身子离地而起,向身后荡去。

他身在空中,定睛一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面巨大的黑影是一面用树木编织起的“网”, “网”上绑着很多削得很尖利的树枝。他的两个兄弟,一个正被削得锐利的树枝穿头而过,当场死亡,耷拉着身子,像干尸一样挂在树枝上。另一个则被树枝穿右胸而过,一时间却又死不了,四肢正在拼命地挣扎,用求助的眼神死盯着同样身陷囹圄的他,正在发出临死前的号叫。

这是种冷兵器,是猎人常做的陷阱,他也会制造,想不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居然能亲身感受这种冷兵器陷阱的厉害。

B小队长惊魂初定,骤觉身体剧痛,低头看看自己,他的胸部不知道什么“长”出了两个“牛角”。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再次撕裂了森林的宁静,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插入所有人的心房中。

这不是歇息的好地方,这绝对是一片充满死亡陷阱的丛林,怀特上校的队伍如丧家之犬般逃离这个陷阱遍布的是非之地。

“轰!”

“轰!”

不断有陷阱被踩中激发,不断响起爆炸声,不断有如暴雨般的树箭,不断有凄厉的惨呼声。

怀特上校在一班亲随的簇拥下狼狈逃窜,脸色苍白。当他惊魂甫定清点人数时,已经有四十几个手下惨死在那片吃人的丛林里。

还没与利剑突击队正面开火,就已经损失惨重,怀特上校脸色铁青。他望着惊慌失措的手下,一股大势已去的颓丧之念如鲶鱼般游进他的脑际。

怀特上校虽然安排了护卫军进行轮值,对抗利剑突击队的骚扰,但他的消极防御作用有限,不但收效甚微,而且损失惨重。

黎明,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柔和地照在长满青草和灌木的土地上。一丝微风吹来,弥漫在草尖上的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随风流动,空气潮湿得仿佛可以拧出水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怀特上校领着一队衣着破破烂烂、疲惫不堪的武装部队逶迤而行。本来三百多人的队伍,经过利剑突击队十几天不分日夜的扰袭,现在剩下不足一百人。造成人数锐减的原因,不是被利剑突击队干掉,而是绝大部分人在黑夜悄悄溜走。怀特上校不得不把这几十号人分成十个班,每个班由一个护卫军或亲信盯防。

G国政府成功地镇压了反政府武装后,不惜一切代价地打击动摇国家根基的贩毒团伙。曾经遍地开花的G国贩毒组织,现在几乎销声匿迹。怀特上校不是不想放弃这伙武装,而是不能放弃,因为这伙武装是他的救命稻草,是他对抗利剑突击队的最后利器。只要消灭利剑突击队,那么G国军方就奈何不了他,他还可以在G国偏僻的原始森林重建他的王国。

怀特上校部队身上所穿的衣服早已湿透了百多遍,被雨打湿过,过河时溅湿过,晚上席地而睡时沾湿过,更何况还有那一身又一身的汗,每次焐干以后就留下一层污斑。衬衫上都是一道道白花花的盐霜,胳肢窝里,束皮带的地方,泡得连布都快烂了。

他们有人擦破皮,有人下身起泡,有人晒伤,有人脚都肿了,早已一步一瘸,身上还被晒得火热滚烫,人走得昏昏沉沉。但这些困难又算得了什么?他们顾不上理会这些,那些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从什么地方射出的夺命子弹,才真叫他们受不了。

他们体内仅存的一点气力早已挤完,木僵僵的肌肉早已榨瘪。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饱尝了死挨活撑的苦楚,硬是拖着早已拖不动的两条腿,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到现在精疲力竭的身子早已像上了麻药一样,只知一个劲儿往前走,也根本不管去哪儿。

矮树乱丛愈来愈高,快要齐他们胸口了。地上的荆棘老是钩住枪支,挂住衣服。他们磕磕绊绊地只顾往前走,低一脚高一脚地从树丛中闯过去。只有碰上荆棘刺儿缠住了衣服,他们才停下来,把刺儿解开了,再重新往前闯。大家心里,就只有面前那百来米地,虽然在爬山,他们却几乎从来不抬头瞧一瞧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