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也罢,女神也罢,许一诺就是心理上过不去那道坎儿。这个男人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不可琢磨。原来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早已成为了人们的记忆。甚至走在街上,看到一条狗,他不高兴,也要冲过去用石头砸一下,或者轰着油门假装要压死那条狗。
方大正走了,这个消息他是知道的,可他偏偏不放过自己。他倒是不怎么为难申晴,回去以后说几句狠话,也就罢了。不像有的酒鬼或混蛋男人,拿打老婆当事业去做。
最近许一诺迷上了电脑。整天玩那些大型游戏,像红警什么的,一玩起来就进入痴颠状态。为了方便玩游戏,许一诺专门买了一台电脑放在家里。这下好了,不再跟申晴吵架了,整天坐在电脑前跟游戏较劲儿。
婆婆一开始还觉得无所谓。年轻人都爱玩儿,玩会儿就玩会儿吧,权当放松一下。可时间一长,许一诺不吃不喝,整天腻在那儿,说也不听,听也听不进去。申晴管了几次,也管不了,也就不再管了。她只盼着许一诺别再找自己的麻烦,别再整天无缘无故的发火。
上网成瘾,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跟毒品一样,戒起来相当困难。许一诺越陷越深,眼看着就要出不来了,申晴焦急万分,而又束手无策。有时候提醒他去上班,许一诺倒不说什么,到厂子里转一圈儿,跑到办公室去上网,厂里的事荒了,家里的事儿也荒了。
“小诺呀,你这是干什么呀?你都多大了,整天还玩儿这个?你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长不大!你到底要让我和你爹咋的?你才能跟个正常人一样好好过日子!”婆婆看到许一诺顶着个鸡窝头,一副抽大烟的样子,生气地骂道。
“妈,躲开!快点儿,别挡着我!”许一诺推开母亲,连头也不回。
“小诺,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混帐东西?班你不上,家你不要,整天跟这个东西较劲儿,你这是把你妈往死里逼!”老太太一生气,把电源线给拔了下来。
“妈,你捣什么乱,起开!”许一诺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吓得申晴赶紧挡到了老太太面前。许一诺一下子推倒了申晴,低头把电源线插好。
“你这混账东西!你爹怎么没把你甩墙上,你个败家玩意!”老太太看申晴借自己被许一诺推了一下,生气地一巴掌打到他的头上。这一巴掌够重,老太太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手劲儿当然也不小。
“嫌我败家,嫌我混账,再把我团两下塞回你肚子里去。你生我干吗?我都活够了,不让我玩电脑儿,那就给我菜刀,我抹脖子,行不行?”许一诺一看婆媳俩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心里那股火又起来了。
“还有你,这个妖精,整天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是什么货色?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滚开,别在这儿蛊惑人心!”申晴什么也没说,听着许一诺这伤人的话,大滴的泪珠掉到地上,溅起一朵朵微不可查的小水花儿,就像冬天的雪,化了,便渗进土里,遍寻不见。
“哎呀!我的祖宗,我的妈呀,你缺了八辈子德呀,弄出这么个不孝的儿子!你让我死了吧,把这个混账东西收了去吧。我有罪呀!我有罪!我没教育好这个混球儿。天王老子啊,你就收了我吧……”婆婆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申晴一见婆婆如此激动,生怕出了什么事儿,婆婆的心脏可是不太好,如果真的气出病来,许一诺得后悔死。申晴半跪在婆婆旁边,搀扶着她,一边流泪一边轻声劝慰。
“妈,你是让我死还是让我活!如果想让我死,那我就去死,如果想让我活,就别在这儿闹腾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妈,我求求你了,你就别管我了!”许一诺“咕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手扶在老太太的肩膀上,一家三口哭成一团,小思睿吓得“哇哇”大哭。
“妈,起来吧,我会好好劝劝他的。地上凉,快起来吧。思睿,来,快来把奶奶扶起来。”申晴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拉过来,小思睿乖巧地用小手抹着奶奶的眼泪。
老太太止住哭声,无奈地看了许一诺一眼,看他仍然跪在地上,抬起脚踹了一脚,一个大大的鞋印儿留在了浅灰色的外套上。许一诺没有动,仍然跪在那里。
申晴抽泣着。看了一眼许一诺,抱起女儿,扶着老太太,走出了屋子。
屋里安静了下来。许一诺跪在地上,耳朵里似乎还有哭声。他真的错了,错得有些离谱了。他不是戒不断这个瘾,网络而已,游戏而已,有什么难戒掉的。他只是不想戒,他怕看到申晴,怕回到这个家,怕想起肖亦铁的话。
人,这辈子可能会遇到很多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道无形的坎,看你怎么迈过去。有的坎儿看上去很高,可定睛一看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许一诺遇到的这个坎儿,他一直迈不出腿,一直在那里转圈圈儿。在这道坎的面前,他一直在想,一直在跟自己较劲儿,腿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看着窗外的柿子树,叶子已经很绿了,绿得有点像申晴常穿的那件上衣。申晴喜欢绿色,特别是那种接近于蓝色的青色,是她的最爱。柿子树的叶子,到秋天的时候都会干巴成养料,掉在地上,只剩下金黄的柿子,初咬一口涩涩的,可一经储存,却又甜糯如蜜。
嗯,或许,他现在还没有发芽儿,正在努力找寻生长的方向。成长是痛苦的,婚姻也有成长期,也有“生长痛”。他本不想把自己的婚姻弄到夭折,可怎么会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呢。
他恨申晴,他恨方大正,他更恨自己。可申晴不知道他恨她,方大正更不知道他恨他。恨来恨去,只剩下了自己恨自己,想想真是可悲。想当年,他是有名的“解题圣手”,无论多难的数学题,到他手里都会迎刃而解。可现在,他连思路都没有,更遑论找到答案。
压抑得狠,许一诺想出去转转。好久没有喝酒了,他想喝。掏出手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找,目光最终落到了缪更生的名字上。
“生哥,有空吗?”
“你小子,干什么?我在厂子里呢。”
“一会儿到上青坪最东头那个饭店,我等你,不见不散。”
“哎,你小子先说说,谁请啊?”
“我请,快来啊,12点,过时不候!”
缪更生带了几个人,准时到了饭店。许一诺已经把菜点好了。在歌厅打过架的胖子也来了,看来这胖子是缪更生的“铁杆”。喝酒也是个体力活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人把衣服脱了,场面越来越热闹。
“我说,你小子还差点给我开瓢儿呢。你怎么就这么虎、这么彪呢?真他妈男人!”胖子搂着许一诺的脖子,酒气喷到许一诺的脸上,许一诺却浑然不觉。
“男人,就得彪点儿。”许一诺打着酒嗝儿,不用别人劝酒,自己张口就是半杯。
“这话我爱听。男人两件事儿,必须得整好,一件是会打架,打不过不怕,得敢上去打;一件是搞女人,别管自己长得啥样儿,喜欢女人,就得去追。两样都精的,这才是真男人。”胖子大咧咧地发表“演说”。
“搞女人?得看搞什么样的女人,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搞来,那才叫真本事。那些上赶子倒贴的,没啥意思。”缪更生白了一眼胖子,说道。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
“有的女人就是臭美大辣椒。你越在意她,她越装什么清高。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女人,让我碰上了,我一天打她八遍。风骚就风骚,还装什么清纯。”胖子点着一颗烟,又扔给了许一诺一颗。许一诺不言语,接过烟,起劲地吧嗒着。
“哎,兄弟,跟你问个事儿,那天你们俩打架,回去以后你老喊一个人的名字,就这样—‘晴晴,晴晴……’我说那是谁啊,是你的‘情儿’?”缪更生不知道申晴跟许一诺的关系,神神秘秘地问道。
“什么‘情儿’啊,那是我老婆!”许一诺斜了缪更生一眼。
“你老婆?没事儿你喊你老婆干什么,还‘你别走,你别走……’的,怎么,你老婆跟你隔了心了?”缪更生没有看到许一诺眼里隐忍的怒火,还在那儿模仿着许一诺的声音。
“咋?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了?走,哥几个,找那混蛋,揍他去。敢给咱许帅哥儿戴‘绿帽子’,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胖子把一个杯子冲墙砸了过去。玻璃四溅,有一块儿好死不死地冲许一诺飞了过来,正好擦过他露着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立马流了下来。
“谁戴‘绿帽子’了!瞎猜什么呀你!”许一诺一脸的不高兴。
“哎,我说哥们儿,这年头,男人‘戴绿帽子’正常,这证明咱有魅力。戴了就戴了,不用藏着掖着。娘儿们犯骚,休了她就是,现在离婚多正常!”胖子一席话,在别人的眼里,许一诺的头上已经是绿莹莹了。
“你他妈嘴放干净点儿!你娘们儿才犯骚呢!什么歪腔怪调,再说废话,老子再给你开个瓢儿!”许一诺喝了酒,胖子也喝了酒,而且都喝在兴头上,说话不着边际,恐怕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说小子,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怎么,哥哥我是干什么的,你忘了?这么说是为你好,你怎么好坏不分哪。还想跟哥哥我练练?走,咱出去,找个宽敞地方,你不是说了吗,男人得会打架,哥教教你,什么样才是真男人。老缪,走着,跟这弟弟练练!”胖子这么说,其他几个也跟着起哄,许一诺当然不能输了阵势。
“走!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许一诺拿起衣服,摇摇晃晃地一帮子人,开着车在大街左冲右撞,一直开到了青河沙滩上。
“好小子,真敢来,有种!老缪,你们几个在旁边看着,我们俩就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你们也不许插手,听到没有?!”胖子脱下衣服,还没到夏天呢,就只穿个背心,一身肥嘟嘟的肉乱颤着,怎么看怎么像日本相扑运动员。
许一诺也不搭话,上去抓住胖子的肩膀。胖子的力气比他大多了,他根本扳不动。胖子抓住他的肩膀,只一下,就把他拎了起来。许一诺双脚离地,两只脚在空中踢腾着,嘴里不依不饶地骂着。
“走!”胖子突然一发力,整个把许一诺给扔了出去,许一诺倒在沙滩上,好在是沙子,如果是水泥地的话,可不真出了事儿了。胖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得前来,许一诺不没来得及起身,胖子迅速骑到了许一诺的身上,照着许一诺的脸开始抡开了。
“你个小白脸!长得好看有啥用,拳头才管用!让你长得好!让你臭美!不把你揍成猪头三儿,你就不知道什么样才算男人!”被胖子呼哧呼哧一顿胖打,许一诺倒乐了。
他这一乐,胖子吓了一跳,这人,有病啊,挨打了,还开心得直乐,真是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