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呤呤……”电话突然响起,沉思中的徐方洁被惊得跳了起来,速度极快地拿起听筒。
“喂?”电话那头似乎没有人,一阵沉默,徐方洁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她抓住听筒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方洁?”“呼……”不是他,放松,而后是更加的担心。“妈,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儿吗?”是自己的母亲,徐方洁放松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不是说轩轩病了吗?怎么样了,要不我过去几天吧。这边让你嫂子调个休,我过去几天,你还要上班,还要照顾孩子,我怕你忙不过来。”恐怕天底下只有母亲最惦记自己的女儿了,无论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品,什么样的长相,过得好与不好,父母总是第一个来关心的。
“妈,没事儿,我检查过了,轩轩好多了,我跟别人调了班,没啥事,我自己能行。”母亲的疲惫他是能看到的,嫂子那对双胞胎女儿,鬼精鬼精的,母亲一个人对付起来很难的。
“真不用我去啊?要不,让大正休两天吧,孩子病得不轻,可别把孩子的身体给耽误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嘱咐道。
“妈,我知道了,大正到单位去安排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放心吧,轩轩没事儿,吃正常,玩也正常。”轩轩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眼皮都懒得抬,小脸上写满了疲惫。
“你嫂子调休,我明天过去看看,不放心哪。”放下电话,母亲明天要来,如果知道了两人吵架的事,又该放心不下了。母亲的思想非常传统,如果两人生气,挨批的肯定是自己。母亲从来都是向着方大正说话的。自己女儿的脾气,她太了解了。
得带轩轩去医院了。匆忙地,给轩轩穿上厚一点的外套,吃力地抱起他。轩轩大了,自己抱着真是有些费劲。轩轩听到妈妈沉重的呼吸,一边向下坠着使劲,一边说:“妈妈,我下来自己走吧,我走得动。”轩轩如此,徐方洁不由伤心起来,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用力地抱着轩轩,对他说:“儿子,妈妈抱得动,没事儿。你把头靠在妈妈肩膀上,这样可以省些力气。”轩轩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脖颈处。
摸着孩子发烫的身体,徐方洁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孩子的病要尽快治好。不管什么病,小时候坐下什么病根儿,长大了就不好调理了。母亲和婆婆都告诉过她。走到门口,回身看了看电话,方大正雨夜跑了出去,到现在没有消息。他,到哪里去了呢?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如果放得下心,让自己一个人带着轩轩去看病,轩轩的病,他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情况下玩“失踪”呢?
徐方洁并不知道,此刻方大正就站在她不远处,躲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她抱着轩轩走出家门。他不敢上前,怕徐方洁当众给他难堪;可是,看着她吃力地抱着轩轩的样子,又忍不下心来。腿不受控制地走过去,那是他的老婆和儿子。
从她的怀里,抱过轩轩,轩轩看到是爸爸,嘴角向下一弯:“爸爸,真想爸爸。”小小的胳膊环住爸爸的脖子,也不管硬硬的胡碴儿。
徐方洁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了一股怨气,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下来。昨天晚上,吵得那么凶,她一滴泪也没有流。没有跟他抢孩子,方大正没有看她,大踏步地抱着孩子向医院的方向走去。方大正走出了很远,徐方洁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方大正脚步不停,徐方洁只好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院,方大正自顾自地找医生。徐方洁老大不高兴,这样的方大正很少见,看来昨天晚上自己有些过火了,没办法,日子总得过下去。站在方大正身旁,看到侧脸上那道明显的血痕,穿着半袖衬衫的胳膊上的血痕,比脸上那道更加明显。徐方洁有些心疼,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狠心,一个男人,让别人看到这样的伤痕,比暴露他的隐私更让他无法接受。
“到这儿来吧,昨天是王医生给看的,挺见效的。”徐方洁低声说道。
青山县城的医院都不大,这家离他们住的地方又近,医生中有几个熟识的,这个王医生就是其中的一个。王医生40多岁,医道还算可以,在这个小城里可以算得上名医了。
方大正没有说话,抱着轩轩向王医生所在的科室走了过去。徐方洁只能跟过去,谁让自己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光彩的痕迹呢。
王医生给轩轩检查了一下,问了问昨晚的病情,“嗯,还可以,控制得不错,今天接着输液吧,这样来得快,小孩子,得这种病毒性的肠炎的很多,平时饮食方面一定要多加注意。”两个人一同应承着,把孩子抱到病房里,轩轩很乖,护士把针扎到他的小脚上,他只是咧了咧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来。徐方洁轻轻地拍打着轩轩的后背,想以此来疏解他的疼痛。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方大正依然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沙发上发呆。徐方洁已经没有气,他回来了,而且陪着轩轩一起去看病,说明他的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她和儿子。徐方洁就是这样一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来的时候,一般人受不了;去的时候,一般人对她的热情也受不了,一个巴掌后再给一个甜枣,很多人都会运用这种招数,而且屡试不爽。
“大正,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大雨天的,说走就走,也不想想后果,真是头驴。”端着一杯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方大正。方大正没有接,眼皮都没有抬。徐方洁有些尴尬,把杯子放到茶几上。就势蹲了下来,手放到了方大正的膝盖上。
“你怎么不说话,我昨天脾气急了些,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啊?有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生气吗!轩轩烧得那么厉害,我心里急,给你打电话你还不回来,我生气你也该理解啊。”她柔韧说道。
“可你理解我吗?”方大正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是啊,自己理解他吗?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真的看透他了吗?他的家那么贫寒,但在结婚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从乡下四面透风的土房子里,搬到了现在的楼房中,虽然不大,但比起村里的同龄人,已经算是好多了。
“我不理解你?那我算得上你老婆吗?我理解你的,只是有时候脾气急,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说不开的?”徐方洁打着马虎眼。
“日子总得过下去,不过,得换个过法了。”方大正抬起头,眼睛盯着徐方洁近在咫惊的脸。
“换个过法?怎么换,怎么过?谁家的日子能怎么过?不都是这样吗?”徐方洁有些不解了。昨天晚上,方大正到底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为什么回到家里,竟然说出换个过法的话,徐方洁实在不解。
“我们的日子不会永远这样,我也不会永远这样,你得相信我,不要整天拿出一副永远过不好的样子来给我看,也不要拿难听的话来刺激我。我知道,你嫁给我,是委屈你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我得努力,我不回家,我在外面努力,家里你就应该多担起些。我也是个顾家的人,我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整天守住你们娘俩。但整天守着你们,能守来钱吗?能守来权吗?能守来你想要的一切吗?”方大正的这一席话,让徐方洁有些愣住了,以前的方大正从不会说这样的话。每逢遇到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用最甜的话、最腻的动作来对她,像今天这样一本正经地、非常严肃地说这个问题,真是第一次。
“不知不觉间,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了,这是你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徐方洁维持着下蹲的姿势,“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家里的一些变化。我只是想问你,除了对家应该付的责任,大正,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期待的目光,看着方大正深邃的眼。
“我不会回答你这样的问题,原因是说得太好,你会认为我虚情假意;说得不好,你又会认为我心里没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得让你自己去体会。你认为你在我心里有多重,就是多重。如果你感觉不到,即使我再努力,你也会看不到。”方大正拿开徐方洁的手,向卧室走去。一晚上未合眼,他真的很累。
徐方洁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她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从两个人在一起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答案。抱过轩轩,用额头试了试温度,下去了不少,小小的人也有些精神了,不像昨天晚上像霜打的茄子。
安顿好轩轩,从门缝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方大正,他闭着眼,虽然已经过了三十,人却还是那么好看。嫁给方大正,徐方洁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从现在看来,自己还算幸福的吧。对幸福的追求,不可太过,这个道理她懂得,虽然她是个很要尖儿的人。
“叮铃铃……”家里的电话响起,是乡里打来的,找方大正。徐方洁正想说他不在,却看见方大正走出了房门。
接过徐方洁手中的听筒,“嗯嗯”了两声,拿起外套,看样子要出门,“怎么,有事儿,要出去?”徐方洁跟上问道。
“嗯,乡里有些事儿,晚上吃饭也不用等我了。轩轩如果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徐方洁怎么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僵化,方大正的话里带着冰冷的成分,让她觉得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