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不管份内份外,只要有人叫帮忙,他二话不说,肯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大正,这段时间你可真够辛苦的。”徐不言说道。如果有时间,方大正会跟徐不言呆会儿,一方面交流交流工作,另一方面,也想放松一下心情。徐不言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爱好者,喜欢看书,知识面很广,脾气跟方大正也很投。
半年多的磨合,两个人之间已经很默契了。
“哪里,我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以前在乡镇,对机关的工作方式不熟悉,刚上来那会儿,很是别扭了好长时间,现在有些适应了。要不是徐主任你,我恐怕还在原地踏步呢。”
“大正,在府办不能呆得时间太长,这里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工作时间的长短。主要有几个原因,一则,这里是权力集中的地方,容易让人养成谨小慎微的习惯,当然,不是说谨小慎微不好,但年轻人还是有闯劲儿、能干事儿的好。”
“我在乡镇时间长了,倒是觉得自己的胆子有些大了呢。”方大正笑着说,“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办。”
“这样也不错,不敢说、不敢办就干不出事儿。二则呢,这里的工作内容看似很多,但也是有规律可循的,无非就是办文、办事、办会,而且都有一定的格式啊程序啊什么的。对你来说,短时间就可以做到得心应手。”
“这个我可不敢说,有些事情虽然上手挺快,融会贯通还是做不到。”对领导的夸奖,方大正总是找很多的理由,努力去证明自己并不是最优秀的。
“最近李爱生你们俩的关系怎么样?”徐不言问道。按理说,他一个单位的主要领导,不应该问这么敏感的问题。可他对方大正却没有戒心,一直拿他当弟弟来看。
“还可以吧。处得时间长了,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就知道该怎么相处了。实际上,李主任这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有些事上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学到学不到是另一回事儿,方大正在说假话,李爱生是消停了些,但至于教会他东西,还是根本挨不上边儿的。
“明年就换了,想想自己的去处,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下去锻炼锻炼好一些,这样可以促使自己尽快成熟起来。”
“嗯,我知道,现在的前提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府办的事儿杂七杂八,稍不如意就会惹了某个领导,成也是它、败也是它,有的人,因为一件小事被领导误解,误了一辈子,也不是没有过。“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什么时候都可能成为现实。
“陈默这个小伙子怎么样?”徐不言突然问道。
“陈默啊,不错啊,眼睛里有活儿,而且笔头子功夫也不错,二科的人吗,也锻炼一段时间了。我们合作得很不错。”陈默这个人,方大正还是比较看重的,年轻人,犯错误可以,但不能没有上进心。
“你觉得他下乡镇当个副职怎么样?合不合适?”徐不言盯着方大正的脸,问道。
“应该不错吧,小伙子无论人际交往还是办事能力上,都能独挡一面了。有些事儿办得很圆滑。当然,也不是没有弱点,年轻,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人脉关系也不算太深厚。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锻炼几年,这些也就全都有了。谁都会从这个时候经过。”
“你挺偏心的,说了他这么多的好话。”徐不言呵呵地笑了起来,对方大正的话表示满意。
现在怎么样,方大正比较关心,过好每一天吗;将来怎么样,他不会去深入思考,过一天算一天,打算的再好,没有机会,没有能力也是白瞎,过好当下,活在当下,是方大正的生活原则。
又是一个春天来了。2005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要早一些,清明还没有到,一些花儿草儿便挣扎着从冬眠中醒过来。
刚结婚那会儿,许母不愿意申晴和许一诺搬了来,对面屋住着,为的是照顾儿子方便,怕儿子冻着、饿着。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新盖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挨得那么近,就让两个人搬到新房子那边去住了。
许一诺照顾申晴照顾得很周到,上下班也不嫌麻烦,接送从不说什么。申晴想买辆摩托车,自己骑车上下班,许一诺不同意,风里来雨里去的,怕申晴受罪。
又是一个响晴的天,许一诺早早上班去了。申晴洗完衣服,开始收拾这个小小的院子。院子不大,是典型的农村民居的格局,三间正房,三间门房,铁桶一般,是农村常见的那种“北京平”房,不是楼板,而是水泥浇筑的,很结实。
申晴拿着一把锄头,翻着院子里的地。如果种上几畦菜,绿油油的,那简直是美极了。申晴翻了一会儿,累了,拄着锄头规划着种什么,这儿种一畦韭菜,这儿种一畦黄瓜,那儿种一畦西红柿,对啦,这儿要是种上一架葡萄秧,然后顺着架爬到房上,那可太漂亮了。
还要种上玫瑰花,花开了就用来捣玫瑰糖,肯定特别香。自来水的旁边,就种上一大丛马兰花,花儿开着,摇摇曳曳的。夏天呢,就坐在月台上,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蛐蛐叫,闻着满院花的清香,太美了;秋天呢,就坐在葡萄架下,听着音乐,满院紫玉飘香,一伸手就摘一串葡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哎,我说弟妹,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出神?”肖亦铁站在门口,笑呵呵地冲他打招呼。
“媳妇,也你也怕累着,什么活儿等我干啊,这都是你干的。老婆,你可真能干,快进屋,铁哥来了。”许一诺打着哈哈。
看来,自己真是想的入神了,两个人在门口停车,她竟然没有听到。
“肖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赶紧打招呼,她地肖亦铁,印象蛮好的。
“一诺吹牛,说你做饭特别好吃,而且他这儿有新鲜玩意儿,前两天在山上套了个兔子,让我来尝个鲜。”肖亦铁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把外套脱下来,挂到了衣架上。
“是有一只野兔呢。一诺,你也不早打个电话,还在冰箱里冻着呢。”赶紧从冰箱里把野兔拿出来,放到微波炉里解冻。
“这样,总不像自然解冻的好吃。我也不会做饭,一诺真是吹牛呢。”
“我们家晴晴,做得什么我都爱吃,铁哥口味和我一样,肯定也爱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哎,铁哥,要是把方哥叫来就好了。”
听到他们谈起方大正,申晴的手不上慢了下来。她一直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可是,为什么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自己的心还会隐隐作痛呢。肖亦铁瞟着申晴,看她有些不自然,便打圆场道:
“他怎么会这个时间,虽然是星期天,他们那个工作性质就是没星期没礼拜的。”
“我打个电话吧,万一能来呢。我们结婚他都没来,后来我说给他补桌,打过几次电话总是没时间,整天都忙什么呢!”一边说着,一边把电话拨了过去。
“还没空?你干什么呢?”
“真的吗?我知道你是搪塞我呢。我们家晴晴要做一顿大餐,铁哥也在这儿。”
“我一会儿去接你,别跟我扯这个蛋。你等着,我马上去。”
“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一会儿就到,你等着,原地别地,手机开着,真不好请,你大人物啊?”
“我们结婚你不参加,这回算我补请,不行!你必须来!不行……”
“你等着,你要走了,我就去你家,你非来不可。”
说完便挂了电话。肖亦铁和申晴不约而同地看着许一诺,神经病真是伤不起啊,为了把方大正弄到这儿来,他竟然要把肖亦铁一个扔到这儿,他亲自去接。
“一诺,我看你还是别去接他了吧。他那工作挺忙的,指不定领导什么时候有事儿,他也不敢多喝酒,让他来这干啥?我陪你喝不行吗?”肖亦铁不想再让方大正和申晴见面。
申晴已经结婚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两个人如果再有接触,万一旧情复燃,那他肖亦铁难辞其咎,这样,是对许一诺最大的不公平。
许一诺像是中了邪,非要去接方大正,他说已经跟在府办工作的同学问过,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而且方大正也在单位。肖亦铁没办法,只好跟着他一起去,总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跟申晴在同一个屋檐下,瓜田李下,还是小心为妙。
两个人的车刚拐过去县府的街口,就看见方大正一个人在街上溜达。他走得很慢,低着头,好像是找什么东西。“铁哥,你看方哥这人是不是挺不够揍性的?”
“这孩子,瞎说什么你?”肖亦铁从头上敲了他一下。
“真的,人家不都说吗,‘抬头老婆低头汉’,方哥走路不抬头,可不是不够揍性。不过,从为人处事上倒是没看出来,哈?”许一诺把车速降下来,两个人一起在后面跟着方大正,看他在干什么。
方大正一点反应也没有,接到了许一诺的电话,搅乱了他“一池春水”。他知道他不能去,也不该去。如果许一诺真的来接,那只好躲开了。从办公室了来,他信步来到街上,这些天心里一直难过,胃口也不好,他想到菜市场去,买些菜回去做饭。
徐方洁又出去打麻将了,轩轩一如既往的放在香菊家。回去,做一顿好吃的饭菜,轩轩也想尝爸爸的手艺了吧。
他不敢想像看到申晴的场面,他也不敢去。他佩服许一诺,想必两个人之间已经做过夫妻间该做的事情了,许一诺听上去很开心,看来申晴的日子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后面的车一直在按喇叭,这是哪个混蛋,自己明明已经在人行道上了。方大正气愤地扭过头,却看见许一诺冲着他龇着牙笑,还有肖亦铁也在车上。
本想躲开,却在街上碰到了。方大正只有硬着头皮,过来打招呼。
“哥,上车,快点,接你来了。”许一诺向他摆手。
“我不是说不去吗,你怎么还是来接了,一会儿我还有事儿呢。”方大正回绝道。
“你有什么事儿啊。今天我可先把情况给摸清楚了,你们单位什么事儿也没有。大县长出去学习还没有回来,你别扯了,赶紧上来吧。”许一诺下车,拉着他的胳膊,硬把他塞到了车的后座上。
麻溜儿地动作,一气呵成,许一诺开车就走。这回,想下来也下不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一路无话,来到了许一诺的家里,申晴正穿着围裙,忙活着做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申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方大正。
方大正瘦了,一脸的疲惫,看上去非常憔悴。觉得自己眼窝有些发热,申晴赶紧关掉火,假装拿毛巾来擦脸。
“方主任来了,请坐吧。”淡淡的声音,一如淡淡的她。
“哦,忙着呢。不好意思,打扰了。”像是陌生人之间的对话,方大正的眼睛迷恋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肖亦铁拉他进屋,他才反应过来。
三个人喝上了,许一诺的话特别多,话题离不开申晴,骄傲、自豪、爱恋……申晴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吃饭,而是自顾自地在外面忙活。
借口去厕所,方大正溜了出来。想拥她入怀,但他不能,只是站在她的身后,轻轻地问:“还好吗?”
“他很爱我。”也是一句轻轻的回答,一如不用费力的用铅笔在洁白的纸上划了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