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可能进行的六场战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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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双屿时代,“佛郎机”之战(1)

1502年夏天的一天,一支由三艘船组成的阿拉伯商船队逐渐靠近印度西海岸的卡利卡特(印度喀拉拉邦一带)海域,船上装满了香料,丝绸,珠贝,食物等。船队的水手和船长都是虔诚的伊斯兰教徒,他们忧心忡忡,因为印度西海岸的海盗特别猖獗,这些亡命之徒不但抢劫船上的商品,连商船本身也不会放过。

阿拉伯商船队果然遇到几艘葡萄牙战舰,葡萄牙人打死了数十名船上的阿拉伯护卫,冲上了船。并将近千名阿拉伯水手和乘客逮捕,割耳断手,然后将这些残缺人塞满一只船推进海里,任凭它在海上漂荡。这样的海上劫掠,在十六世纪的卡利卡特常常发生。

海盗是一门古老的犯罪行业,自有船只以来,就有海盗的存在。在大航海时代,海上航行着各国满载黄金和其他货物的船只,海上列强为扩张本国实力,掠取殖民地,一些国家的私掠船可以随意攻击和抢劫别国的货船而不受惩罚。“私掠许可证”就是海盗行为合法化一个凭据。本国不增加预算情况下,凭空又多出一支能攻击敌国商船的海上力量。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曾说:“第一批从特茹河口起航驶往神秘远方的葡萄牙舰船,仅仅是想发现新的土地,而第二批舰船还想同新发现的国家进行和平贸易,到了第三批就已经是全副武装。”

葡人迈向中国的脚步从马六甲开始。在印度生活半个世纪的历史学家戈雷亚在《印度传奇》一书中称当时遇到Chinacota,意即“中国人的堡垒”,因为“黑长头发的白种”明朝人在东南亚一带也曾有过许多“官厂”。早在1504年,意大利人佐治在其《印度游记》中称葡萄牙船队与来自中国的白人相遇。一年后,葡萄牙国王唐.曼努埃尔一世向西班牙天主教国王写信时声称收到确切消息,在交趾(越南)一带有许多天主教徒,众多王国只服从一个叫做大中国的国王。1508年,葡萄牙国王唐.曼努埃尔一世要求舰队司令塞格拉:“你必须探明有关秦人的情况,他们来自何方、路途有多远?他们何时到满剌加或他们进行贸易的其他地方?带来些什么货物?……他们是基督徒还是异教徒?他们的国家大吗?国内是否不止一个国王?是他们的国土扩展到什么地方?与哪些国家为邻?”葡萄牙人看中明帝国的财富,也幻想中国像马六甲一样可以轻易落入葡人之手。

在十六世纪,葡萄牙人与别的海盗有所不同,除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还把在非洲贩卖黑人为奴的恶习带来,掳掠中国人口,进行转手倒卖。他们急于在中国沿海找块牢靠地盘,囤积赃物,也囤积人口。

而在十六世纪中叶,威震南海的不是西班牙与葡萄牙的舰队,而是明朝的海商。明朝倭寇之患源于海禁。海商汪直即是一例,据日本文献《铁炮记》记载,“大明儒生五峰”,也就是汪直,与西南蛮种贾胡(葡萄牙商)乘坐一艘大海船遭遇风暴,漂流到了日本种子岛。他们卖给领主时尧两梃“铁炮”,即鸟铳。这就是著名的“铁炮传来”事件。这一偶然事件也开启了日本的火枪时代。[26]

由于明朝的“片板不得入海!”的闭关政策,使得沿海居民无以为生,沿海的商人怕连累家人,隐姓埋名扮做“倭寇”,往返于日本、暹罗、西洋各国间进行民间贸易,这些“倭寇”也都是良民,由于生活贫困,为了谋求生路远赴海外。

海商为保护自己,私造双桅战船,不免以武犯禁,特色之一便是使用日本雇佣兵。由此,“倭寇”一词,并非都是来自日本的海盗,明史‘日本传’记载“大抵真倭十之三”,即真正的日本海盗不到总数的30%;而朝鲜正史‘世宗实录’记载“然其间倭人不过一二而本国民假著倭服成党作乱”,可见所谓的倭寇,80%以上不是真正的日本人,而是朝鲜人或中国人等冒名或混杂其间作乱。

汪直占据日本萨摩州的松蒲津,自称徽王,部署官吏,控制要害,周围“三十六岛之夷”都受他节制。汪直上书明朝,请求明朝官方开禁,允许合法的海外贸易。甚至愿意为明朝皇帝剿灭日本。岛夷不从,他则要征兵攻击日本,而且以夷攻夷,这是他向来的志向,“事犹反掌也”。然而,明朝皇帝认定汪直就是倭寇魁首,派舰队与汪直大战于东海,最终两败俱伤。

明朝第一次接触的西方船只,是最先抵达广东屯门岛的葡萄牙人商船。当时的欧洲商船都备有大炮,亦商亦军。1514年(明正德9年),葡萄牙船队司令阿尔瓦雷斯率一支船队到达珠江口沿岸,要求上岸进行贸易,未获明政府批准,后在水面上与中国商人交易。

由于无法上岸贸易,葡萄牙船队要找地方立足,便直接侵占“屯门海澳”(今香港、深圳部分地区),并在此修筑工事,设刑场,制火器,建立石碑,刻有葡萄牙国徽,并在岛上盖房屋,围树栅,做长期占领打算。

1517年,葡驻马六甲(满刺加)总督派舰队司令啡瑙.安德拉德与特使托梅.皮雷斯等人率船队驶抵广州,“放铳声如雷”,震惊全广州。因当时外国朝贡入明港口均无鸣炮行为,且葡萄牙又不属明朝规定的朝贡国家,地方官员禁示葡人登岸。葡萄牙人于是假扮成伊斯兰教徒模样,并宣称是向中国进贡的。

两广总督陈金得知后,先安排他们在驿站住下,并发现他们不是伊斯兰教徒,而佛朗机也不是历来进贡的国家。于是安排他们到光孝寺学习中国礼仪,同时将此事上奏朝廷。就在陈金上奏朝廷的三四个月间,葡萄牙人却借助经商在广州城中四处打探,获得了大量情报,并在元宵节期间趁守卫松懈,爬上了广州城墙,数清楚城墙上共有90个防卫箭楼。

陈金在给朝廷的奏折中特地言明“此人未可信”。上奏后,明武宗朱厚照对葡人不予接见,下令他们回国。但葡萄牙人通过贿赂驻守广州的三堂镇守太监宁城,得到入京许可,又贿赂内廷太监江斌见到了在南京巡视的明武宗。武宗接见了使团的翻译“火者亚三”,龙颜大悦,向他学习葡萄牙语,并批准葡萄牙使团进京等候。

葡萄牙使者最终靠翻译“火者亚三”结交上了明武宗朱厚照,得以滞留广东沿海,实际上一开始葡萄牙人船队用蕃货贿赂了当地官员,又和当地富商贸易,双方建立了关系;葡萄牙舰队司令啡瑙.安德拉德于1520年回到葡萄牙,他被当作“发现中国的英雄”受到热烈欢迎。啡瑙.安德拉德走后,他的弟弟西芒.安德拉德接替了司令职位,西芒狂妄自大,行事无礼,缺乏策略,他像对待非洲土著人那样对待中国人,在南头岛上建立殖民据点,私设法庭,排除中国管辖;支持海盗,贩卖人口为奴隶,奸淫妇女;拒纳关税,甚至侮辱明朝官吏,抢劫、勒索其他国家的商人等,当地还有流传甚广的掠食小孩的传说。连1521年接替他职位的卡尔沃也说他犯下了“无穷的罪行”。当时,奴隶贸易是航海时代欧洲人的一项普遍贸易,明朝之所以不愿意和西洋人通商,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这些西洋人到中国时普遍都有掳掠人口的劣迹,这无异超出中华文化圈对通商的定义。

马六甲国被攻占后,马六甲王子宾塘王公的使者穆罕默德来到北京,向宗主国明朝求援,然而,明朝皇帝朱厚照长期沉溺于玩乐,不理朝政,卧病三月后驾崩。明世宗朱厚璁即位,葡萄牙人在中国的劣行被大臣趁机报告给皇帝,朱厚璁在当时一批大臣建议下,对马六甲的沦陷做出回应:不许“佛郎机”(葡萄牙)入贡,同时翻译火者亚三被处死,葡萄牙出使中国的皮雷斯一行于同年春夏被押往广州,并作为人质投入大牢,皮雷斯后被囚禁在广州,病死狱中。

广东当局要求葡萄牙人退出国境。在中国做香料贸易,获利巨大的葡萄牙人是不甘心退出的,他们用武力回应中国的决定,向广东的海巡队发动攻击。屯门之战,是历史上中国与葡萄牙之间的首次交战,屯门隶属明朝广东布政使司广州府东莞县。舰队司令西芒.安德拉德在屯门盖房建栅,配以火药枪炮,俨然成一堡垒。1521年8月,广东海道副使汪鋐率队将葡萄牙人包围在屯门港内,经过40天的激战,终于迫使葡萄牙人趁雨夜分乘三艘小船逃跑。

葡萄牙人的兵力,据《澳门史》和葡人回忆录等资料曾记载,葡萄牙人在屯门的兵力最多不过700至800人。瑞典人龙思泰在《早期澳门史》中提到:“一队中国士兵围攻这座堡垒。如果不是一次对他极为有利的风暴非常及时地刮起,西芒将会死于饥饿。他利用这个时机,带着三艘船逃跑了”。

1522年,双方又在广东香山县的西草湾发生海战,此战结果是,中国俘获对方“船舰二艘,斩敌三十五人,活捉四十二人”。中方百户王应恩战死。

西草湾之战后,明朝为了根绝外患,实行锁国政策,禁止一切船舶入境。葡萄牙人在不可能进行合法贸易的情况下,与中国、日本海商相勾结在浙江沿海进行走私贸易,大获其利。

十六世纪初,西方依次崛起的海洋列强,都很清醒地认识到,流动的海水无法使人驻足,必须要建立陆地上的据点来控制贸易。葡人最先看中的,是浙江舟山一个名叫双屿(今浙江省舟山佛渡岛)的海岛。岛上重峦叠嶂,树木葱茏,地势险要,明初整饬海防,专门派出官兵在此驻守。此后朝廷武备废弛,岛上驻军撤离,只保留在地方官府吃空饷的花名册里。

葡萄牙人到广东沿海后,被明朝水师驱赶,之后才北上到达双屿,和早在双屿盘踞的“武装海商集团”勾结,在双屿有了立脚点。

由于明朝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同时实行古怪和有限的贸易,即外国商人随“贡使”来到中国,由市舶司将其货物以“贡品”名义“朝贡”给朝廷,中国方面则把商品回赐给这些“仰慕天朝威仪”的外国人,贸易的规模、利润、效率统统不计。

明朝的商人,如果想私下与外国人做生意,那是不允许的,哪怕是交税也不行。因此当时双屿港变成了一个海上商人的“走私”根据地,而海商也被明朝称为“海寇”、“海盗”。

双屿的几个武装海商头目,一个集团是以闽人李光头为首,另一集团是以徽州府歙县许栋为首。许栋的海商集团最初与葡萄牙合作,后来又有日本私商入伙。

汪直是徽州府歙县人,与许栋是同乡,便加入了他的商业集团。这些人极具商业头脑和经营手段,在国际贸易中充当着中间商,原本他们可以安分守己的做生意,却在明朝“逼商为寇”的海禁高压下,不得不选择“武装走私”这条路。

双屿走私一直是明朝朝廷的眼中钉,但是因双屿海商与江浙地方官员、士绅有利益联系,明军的几次“剿匪”都不成功,再加之明朝嘉靖帝朱厚熜当政的前20年,为是否给自己生父皇帝谥号,与明朝文官集团争斗,爆发“大礼仪”事件,无暇顾及双屿。

1542年后,因葡萄牙开辟了对日直接贸易,把日本纳入到它的贸易范围,这里发展成为葡萄牙人从事日本、闽浙和马六甲三角贸易的基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双屿的葡萄牙居留地逐渐扩大,“可以与印度的主要城市相比”,葡萄牙商人品笃曾在《远游记》一书中,描述1540年至1541年间的双屿港,葡萄牙人达到了1200人,这里有法官、公证官、议员、收税官,还有市场物价监察官、书记官、巡夜官等等人员,有教堂、医院等设施,“除绞架和市标外一无所缺”,此外“营房、战舰无所不具”,葡人和其他族裔的海商,建立了一个自治的市政机构,实际上把双屿当作了一个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