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烨偷东西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像风一样从省城刮到了庙堂村。
此事像有人中了体育彩票一样具有煽动性。村子里吃了饭没有事干的人们坐在一起烤着火议论着罗洪烨:
“想不到,看起来这人老老实实的,竟然做出这种事!”
“庙堂村可从来没有出过像他这样的人。”
“听说罗洪烨他娘前几个月在厨房的材垛里发现了一条黑蛇,拿起柴刀就把它砍死了。”
“来家的蛇打不得,打了要倒霉!”
“果真如此,罗洪烨他爸遭了凶。”
“这回罗洪烨又真个出了事。”
“听说还被学校开除了。”
“他们家真不吉利,肯定屋场不好,你看他家前面就是人家的猪栏和厕所。前面那户人家解手都要朝着他家。”
“罗洪烨他娘怪可怜的,死了劳动力,还养了个没出息的儿子。不时还要挨她老娘的骂。”
“她的那个女儿可争气了,初中都没读完,就跑到广州打工为哥哥挣生活费。”
“想跳出农民没那么容易,考了一次考二次把家里都考穷了,咱们土地里长大的人终究离不开这土地。”
“说不定他们家真能够出个什么人物呢。”
“瞧你瞎说的,还不和我儿子一样,农民!”
“你的儿子好着呢,一年给你付几千块钱回来,都快把你养成肥婆了,罗洪烨啊,文不文武不武,苦头在后面呢。”
“总之,以后咱们的孩子少跟他来往,被他带坏了就惨了。”
……
嘴巴子如刀子,能杀人,不见血。
罗欣一家子在暗地里耻笑罗洪烨。
人在倒霉的时候,总会有人暗地里踩你一脚,骂你身上又臭气,最好滚的远远的,小心挨打,别在这里坏了风水。
罗欣每每看见罗母的时候,逢人就说:“我们家筐儿不是很听话,但从不做丢人现脸的事。”罗母听了这话像是有刀子往她身上一刀一刀地刺一般难受。
对于这种冷嘲热讽罗母装作不听见,然地走开,现在她害怕见人,有时邓婆婆说有事找她,她故意说没有空还没准备猪草。
邓婆婆是个好心人,有事没事往罗母家跑,有空时见罗母忙就帮她搭理家务,洗碗,喂猪,煮饭……
邓婆婆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做起事来却非常利索,罗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对邓婆婆说:“我一个人忙的过来呢,你快去忙你自己的事。”此时邓婆婆脾气犟的像不听话的小孩子说:“我有空!”
罗母有时不免掉着眼泪握着邓婆婆的手说:“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恩德……”
邓婆婆知道罗母现在的境况,所以往罗母家的次数频繁的就像回自己的家。
邓婆婆的好象一支强心剂使这个寡妇强支撑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自从罗洪烨在学校发生那样的事后,罗母烦恼的要死,体质一天一天地衰减下去,快像根奴柴棒了。她是个要脸面的女人,当初邓婆婆劝她再寻一汉子,她没有答应,就是为了顾那一张脸面,她忍受不了活在别人屋檐底下的那种生活——低三下四,孩子跟着受气。现在罗洪烨做出了这种事,她当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的孩子她最了解,她相信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永远不会!可是这件事现在已经像真的一样到处传开了。她再怎么相信他的儿子也会伤心的,甚至怀疑罗洪烨真的做了那种丢人现脸的事。
她问邓婆婆:“邓婆,你认为洪烨这孩子会做出那样的事吗?”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邓婆。
“不会的,洪烨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的性格和为人我清楚的很,他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干那种事。”
“难道有人污蔑他?”罗母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和阿筐在一个班复读,会不会是他?洪烨同阿筐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肯定是他!”
“听说洪烨这孩子被学校开除了,还取消高考资格。”邓婆婆其实不想提,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当初是有这么一回事”罗母把她当成自家人也不想向她隐瞒什么“但后来听洪烨说这处分又取消了,你听说过碧岚一中的马校长撤职的事么?”
“好象在哪听过。”
“马校长撤职就是由洪烨那事引起的。”
“是么?”邓婆婆有点不太相信。
“马校长撤职都是县委书记任彦自批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洪烨这孩子说的。”
“后来学校为什么又取消了他的处分?”
“洪烨说他有个同学帮了他的忙,是县委书记任彦的女儿,也在碧岚一中读书。”
“真的有这么回事?人家县委书记的女儿怎么帮洪烨的忙?”
“我也说不清楚。”
“我看准是任彦的女儿看上咱们的洪烨了。”
邓婆婆一直以来都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孙子,虽然她没有孙子。
“哪会呢?八辈子也不会辛那样的好运,你看我们这穷样子,谁会看得上洪烨,再说洪烨他没有了爸,连个家都不完整,有谁愿意……”罗母提起洪烨他爸,提起这个家,心中隐隐作痛。
“那也不一定,感情这事,很难讲的清楚。”
“即使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愿意他同她交往,会耽误了他的学习,他还要迎接明年的高考呢。”
“我相信洪烨这孩会管好自己的。”
“但愿如此,孩子长大了,做父母的有些东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很奇怪,一个眼神一个手语甚至一句不经意的话就可以改变很多原先按世信的观点建立起来的逻辑,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对一些人的看法或者一些人对一个人的看法。
邓婆婆把任彦的女儿帮洪烨的事同与自己相好且关心洪烨命运的村民说了,不料,这事像长了翅膀飞到曾经骂过罗母的那位瘦汉的老婆子耳里。
从此那位瘦汉的老婆对罗母的看法大变,她还唆使瘦汉主动与罗母接触,乐意帮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此,下一季犁田重活瘦汉没有理地包了下来,免费,犁完了还回自己家吃饭。
大家都知道,瘦汉的那个大儿子要上高中了,可按他的那个成绩上县里最差的高中都不够,但他自己又非常想读。
瘦汉的老婆想利用罗洪烨这种关系。
院子里其他平常对罗母态度很冰冷的人,都主动同罗母说话,一时让罗母感到莫名其妙。他为人们对她180度大转弯的看法感到困惑,有时也不免这样想村子里的人都在可怜她,但她不需要这种可怜,她已经习惯了人们对她都很漠然的生活,一时人们对她都恭维起来,让她这个心地善良的寡妇受不了。
村子里以做媒为生的那个专业媒婆经常往罗母家跑,说是要给罗母做个媒,接下来就像gov-ern-ment机关有些领导作报告一样发表自己的游说,说那个男的怎样的好怎样的好看怎样怎样的有钱怎样怎样的有权。
罗母一律婉言谢绝。
她不想再嫁,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嫁什么嫁。
罗洪烨有时也劝他妈再找一个男人,弥补这个破碎的家,一个人受别人的白眼真的是受够了。他也体会到了一个家没有男人的痛苦,他的痛苦在于他星期天回家后要拼死拼活的帮母亲干农活,假如家里再增加一个劳动力,他的担子可以减轻不少。
罗母不让他做农活,要他多看书,但他这么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烈日下寒冬力没命地位生活而挣扎,而这一切都是为他好。
罗洪烨很矛盾,当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母亲时,罗母骂他不起方,没出息!
他最怕母亲这样骂他,她可以像小时侯那样不留情地打他,但决不能这样骂他,因为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精神上的打击永远都比肉体上的痛苦更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