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六年冬,一场大雪铺满京师,饰出一个粉雕玉砌的世界。
早上叫起完毕,光绪来到乾清宫东南的毓庆宫。
刚进院,一位六十多岁,高眉隆鼻的外国人由偏殿里出来,脱下帽子,手放胸前深深打了个躬。
“Goodmorning.It’snicetovistyou.(早晨好,拜会您很高兴。)”
“Oh,”是同文馆总教习丁韪良,光绪非常高兴,不很熟练地回道:“Same.Goodmorning,myteacher.(同样。老师早晨好。)”
这位博学的美国人哈哈笑着,伸出雪白的手拉着光绪拍着,换成熟练的汉语北京腔,“皇上看来很用功呢。我恭候皇上上完课后,再探讨一番English.”
光绪点头,吩咐田福印,“看茶,丁Teacher,seeyoulater.(一会儿见)”往宫里走去。养心殿总管太监田福印吩咐新上任的首领太监招待茶水,与丁韪良咯吱咯吱踩着雪回到偏殿。首领太监胡丙麻利地安排对儿杨兄弟把御桌放进偏殿,很快送来大腾冒气的香茶。
毓庆宫里,光绪皇帝身侧坐着个胖乎乎、长髯及胸的老头,时光之刀在他脸上雕下了密密的皱纹。
“老臣听说,皇上正在做一样事?”
“是啊,翁师傅,百子仪。怎么了?”
“百子仪……老臣想起,文宗显皇帝(咸丰)的时候好象行过一次。”翁同龢拍拍脑袋,“是啊,是皇上家里的私事,怪不得这么静悄悄的。皇上可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光绪一按膝头,鼓起眼睛。
翁同龢慈祥地笑笑,“当年,文宗可是仪后半年,即由皇太后喜得孕事……”
光绪连连摆手,“什么呀,——是大公主要办,我不好不办。”
“那,皇上怎么想?”
光绪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翁同龢心里长叹一声,圆滑地转了话题。
“李鸿章进京,皇上已经见过了?”
“嗯。还不是皇太后非要叫来。年节要到,他也正好来送东西。”
“哪呢,祖制,疆域大臣非奉圣旨不得入京,送东西哪有督抚亲自来的?只怕,”翁同龢捻着长长的胡子,另一只手伸开指头掂了两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