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长叹口气，“你京师里堂堂一个刑部郎中，五品司官，还听不着消息？”
“当然听到了。以总督大人这些年在广东、湖北的建树，嘉奖还来不及，弹劾什么？！那班猫在衙门里手脚不伸的太平官，倒是没毛病，可朝廷花那么多俸禄，难道就为养这些老爹们？叔峤，你这次进京，当然是总督所派，可一定要做足了这篇文章，把局面扭过来。”
杨锐大受鼓舞，望着这位山西一别已有七年之久的老友，诸般滋味上心头。这个人，在以下的几年里将赫赫有名，作为戊戌变法的强推手，以“戊戌六君子”的名号彪秉史册。他就是山西闻喜人杨深秀，字漪村，光绪十五年（1889），成进士，授刑部主事，现任京师刑部郎中（相当于现公安部某司司长）。张之洞光绪七年至十年抚晋时，曾揽为幕友，后委任为晋阳书院山长。张之洞光绪十年调两广总督后，他没有随往，但数年相知相扶之情，已结成终生之谊。他当时与杨锐交往最深，谈古论今，说诗作文，患难相扶，荣辱与共。特别是都有一颗童心，杨深秀经常带小他八岁的杨锐出去逛名所，吃小吃，品汾酒，经常酩酊大醉，快意恩仇。
正是深秋时候，几杯酒下肚，浑身燥热起来。
张仁权已经送了七八家部卿堂官，询问大家意见，大都赞佩张之洞，期待皇上明断。这些人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显然不是反对力量。
“漪村兄，你怎么看？”
“我刚才突然想到，凶也是吉。”
“什么？”杨锐和张仁权张大了嘴巴。
杨深秀低头美美地抿了口酒，打个嗝。
“你们想想，自从前年皇上亲政、太后归政以来，国家政治上发生过什么大事？”
“醇王去年冬去世。”张仁权说。“还有，今年清明，伯王伯彦讷谟祜死在科尔沁草原。”
伯王即是慈禧太后上一个情人，——那尔苏之父。他是晚清时期堪与醇王比肩的大人物，人称“伯半朝”，皇宫从銮仪卫大臣到内务府大臣，兼职不下十个，外藩及内外蒙古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台吉、扎萨克与朝廷办事，多数都得通过伯王。可惜这些权力大部分来自他的父亲、名震中外的蒙古雄狮僧格林沁，伯王这个人实际上跟醇王差不多，窝囊得象绵羊。外间所传，伯王杀了慈禧太后的小情人，今年慈禧就逼得他追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