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式勉强笑了笑,站起来用力捶了两拳胸口,“嗯,我这张脸,可得练得越厚越好。不过,我觉得,”文廷式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抬起一根手指,“真要干,就象祖诒说的,干脆扇那帮老杂毛的脸,抽他们脊梁骨!”
“你是说康有为?这个人,谁知道呢?”
“唔?”文廷式询问地望着龚夫人。
“不知为什么,总觉他有点怪怪的。”
“你说他不敢?那两本书你不是看过吗?那才是真的舍身饲虎!”
“是《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龚夫人冷冷地道,“可是,翁尚书斥他是野狐禅。年初梁启超送给大公主那本,也没有音儿,我倒担心两广总督就要把他抓起来!”
文廷式嗓子猛然被梗住了,背着手出了正屋门。站在这座京城东北的院子里,他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肚子里象塞满了草。一种长久以来身在歧途的迷茫再度将他笼罩,偌大的天地,好象无路可逃。
他定了好一会儿神,长吸一口气,两腿斜分,身转掌移,打出一套洪拳来。洪拳由广东的洪熙官所创,模仿龙、蛇、虎、豹、鹤、狮、象、马、猴、彪十种形象,以它闯出赫赫威名的有铁桥三(梁坤)和黄飞鸿。文廷式沉肩坠肘、以气催力,不时发出粤语那种通通的呼喝声。拳路渐入佳境,蓦然觉得偌大星球只剩他一人,辰时末的阳光由地平线上方斜照,真是痛快得很。一套拳完,他又捡起旁边一把大刀,朝天一指随即挥开,洒金泼银一般,整个院子立时满布雪亮刀光……
这时,垂花门里踱进一人,约二十七八年纪,个头不太高亦不魁梧,只是一双眼睛象天空一样深远。他走得很慢,如一句古诗所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却又轻捷自如。到得近前,他将手中小小包裹落到地上,觑着文廷式手中刀锋斜上偏角,猱身一挫猱进刀影,挥肘击向文廷式咽喉。文廷式哈哈大笑,将大刀扔开,身子后仰直踢年轻人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