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师傅介绍他的远房侄子进宫，也打杂。师傅想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如今熬出点资格，又跟嘉顺皇后能攀上亲，要给侄子跑跑路。嘉顺皇后是蒙古人，我师傅的母亲也是蒙古人，当初是一个旗。谁知道，唉！真是心凉啊。嘉顺皇后入宫以来，几乎把后宫原来的例子都改了。以前做奴才的脸上有光，全靠主子赏脸，现在谁若徇私必要严拿；太监宫女谁要谈情纵酒，一律重责。这还不算，太监给各宫送赏，不得再讨赏头，连当时的大太监安德海也不例外；年节例赏，也一律取消。到底为什么？我们可纳闷了，这从哪进来这么个野路子皇后？慢慢地，把皇太后也得罪了。主子，你知道，皇太后最爱看戏，皇后不敢自己阻拦，私下揣掇五亲王奕誴。有一次太后正在长春宫听着，五爷醉醺醺来了，把个戏子们一顿好骂，又要脱衣服自己上去唱，弄得太后好长时间不敢再起音儿。还有，各宫的主子们正当芳华，晚上寂寞的时候会亲近哪个太监。这事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皇后好几次都抖落出来，怨声四起。主子，这已经很厉害了，不是？可不算完，她连换季衣裳、内务府帐目、太监宫女迟到早退这些事都管……听说，当时穆宗（同治）与她亲近的时候，也是说些什么典啊籍啊什么的。穆宗憋着气不好说，只好去睡乾清宫。皇后竟然又说，皇上如要临幸谁，应该去养心殿。这么着皇上干脆一个人睡，哪个妃子也不招了。当然了，嘉顺皇后对自己要求更严，无论皇太后还是皇上都挑不出她不是来，也的确把后宫整理得挺有条理。可是有一样，没有人喜欢她！尤其是太监们……”
珍嫔怔怔地望着昏暗光影里的宫殿，好久好久，声息皆无。
“她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然是最好不过的皇后。可是，在宫廷，不是地方！”她最后的结论。
“铮”地一声响，一名美妓拨响琵琶，一名美妓轻抚古筝，甜腻腻的空气里顿时漾满《春江花月夜》的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