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养心殿总管太监田福印就坐着蓝呢轿子来到京城西北的海淀彩和坊。轿子径直抬到一座门楼鲜亮的宅院前,胖乎乎的田太监直着脑袋走出来。他给随行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立即跑上****台阶叩响门环。立即有门房探出头来,田福印紧步上去,含喜带笑:“烦禀李总管,养心殿田福印拜见。”递上名帖,一块递上的还有不轻的一个红包。
门房的瞳仁在田太监的胖脸和手之间闪了两闪,一并接过。不一刻回来,满脸盈笑,带田福印直到一座院落中的北方正堂。一个长脸清癯的中等个头男子走了出来。他四十多岁年纪,长鼻子厚嘴唇,头向前倾,背微驼,身材不怎么魁梧却透出股鲜活的生气,而田福印却觉得眼前猛然拔出座青山来。那人眼睛清亮得很,直盯着田福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探进他心里左挑右捡。顷刻嘴巴向两边一松,满脸漾起笑纹,紧走两步上来拉住田福印的手,另一只手不停拍他的肩膀。田福印赶紧右腿一曲,给这人——李莲英——请个安。
“李总管早!”
“哎呀哎呀,早早。真是贵客,快进屋。”
两人刚到客厅落座,一溜进来几个小太监,手脚均麻利得很,送来热茶、鲜果、瓜子,外加一托盘热腾腾的牛奶豆汁。跟着两碗豆汁摆在两人面前。李莲英微欠身做个“请”的动作,田福印咧开大嘴赶紧也抬起屁股来。李莲英对人总这么客气,田福印知道这是他的技巧,可也不由觉得自己受到尊重。
“在下早就想来,好容易打听到总管昨天回家。老太后圣安吧?她离不了您……”田太监急急地把一碗豆汁喝光,“怕您早走,也怕来晚了其他客人太多,就……”他熟知李莲英作息规律,每天寅时即起,“寅卯不通光”,他房里的蜡烛就把浓浓的夜幕烧开一个洞。
田福印看看四下,李莲英便把手一挥,众人均退出门外。
李莲英慢条斯理喝着豆汁,然而客厅里的气氛已经变成他即将审问田福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