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还没进乐寿堂的大门,大公主就叫了起来。
她一阵风似的穿过侍立的宫女、太监,穿过正殿来到东一间。
靠南窗的炕床上,坐着一位怀抱黑色西施犬的华衣老妇人,在她右边,静静卧着一只白色西施犬。她面静如水,眼如寒星,半是疑问半是嗔怪地瞅着大公主。
大公主进房门又叫了声:“老祖宗,女儿恭请老祖宗圣安!”笑吟吟地立正站好,迈出左腿曲膝,左手扶膝跪下右腿、左腿,行了个跪安礼。她站起身,老妇人的眼神完全变成嗔怪了,一边嘴角拉长,目光由上眼睑弯出来,而腮尖上却都是笑意。
大公主美美地享受着老妇人的嗔怪。她平素仪容规整,不苟言笑,现下却音容夸张,一味求欢,象个调皮的小姑娘。
“才两天没见,瞧你。”老妇人一边轻轻抚着西施犬脊梁上的毛,一边用百转千回的语气说话。那表情、形容、话语,好象她们活在世外孤岛上。“说说,什么事,让我高兴高兴。”眼睛一扫床边侍立的侍女首领。首领打个躬,转身瞅着屋里其他几个宫女,自己先出了门,其他人悄没声儿地跟出。侍女的行动好象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与炕床上老妇人毫不相干。
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实际就要六十了;个头不是很高,容貌不见得天姿国色,却是一副坐安天下之态,不怒而威,不嗔自严。身着黄纱袍,上面绣满大朵红牡丹;冠冕周围挂满珠玉翡翠,左边荡着串珠络,中间一只最纯翡翠制成的凤凰。虽是夏天,屋子里却非常凉爽,因为南边无遮拦的就是宽阔的昆明湖,凉风伴着花气徐徐由大玻璃窗吹进三间阔的殿里,真叫人神清气人。
此人,便是权倾晚清近五十年的慈禧太后。
“这边坐,丫头。”慈禧拍拍身边的炕沿,白色小犬长身一蹿,跳到她左边卧下。
“老祖宗,”大公主笑眯眯瞅了眯两只美犬,小心地在炕沿上坐下,上身微微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