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亨制止了周太夫人后,沉声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宝骏进来:“即刻拿了我的名帖,将三爷送至山塘书院去,明年秋闱之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府!至于这个丫头,送至外院吴大管事处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侯爷!”宝骏忙恭声应了,自领着绿萝下去安排去了。
这里冯姨娘不等他走远,已忍不住哭了起来:“侯爷,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三爷又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背井离乡的苦?就算三爷犯了错,您好好教导他便是,就留他在京城又何妨?也不至于间断了学业啊,婢妾求您收回成命,婢妾求您了……”
山塘书院乃大燕数得着的书院,但因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便是骑快马昼夜兼程少说也得半个月时间,且那里不让带随身伺候之人,只允许带一个书童,好多事情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故书院名气虽大,真正愿意去就读的豪门子弟却少,乃是出了名的寒门子弟心中的圣地。
冯姨娘膝下只得齐少灏一个儿子,自来视若眼珠子,更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便是知道去了山塘书院后,齐少灏的学业十有八九能大有进益,依然剜心似的舍不得,且亦担心齐少灏去的时间久了,齐亨久不见他,对他的宠爱便淡了,那他们母子以后的日子才真正难过!
齐亨却是理也没理她,只管继续下命令:“来人!将冯姨娘送回贞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那院子一步!”
便有两个梳圆髻,表情严肃的婆子应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了冯姨娘,“姨娘,您请罢!”话虽说得客气,手上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客气。
侯爷这是要禁自己的足,还是没有期限那种?那她还要怎么给灏儿收拾东西再使人给他送去?还有四丫头,她的婚事可还没有着落……念头闪过,冯姨娘禁不住大力挣扎起来,“侯爷,您罚婢妾不打紧,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儿,可三爷真个不能去山塘书院啊,婢妾求您了,求您了……”只要保住齐少灏不离开府里,那他们母子还有希望尽快翻身,反之,指不定可就要等到明年齐少灏高中去了!
只可惜齐亨依旧板着脸没有理她。
倒是齐少灏听了齐亨要即刻送他去山塘书院的话后,毫不犹豫就应了:“多谢父亲从轻发落,儿子去了书院后,一定好生习学,改过自新,再不叫父亲失望!”
齐亨闻言,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二分,冷声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又冷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冷声吩咐:“今日之事,事后我不想再听到哪怕一个字,谁要是犯了戒,一律杖毙!”
终究是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人,齐亨发起威来,自有一股杀伐之气,众人不敢多说,忙屈膝战战兢兢的齐声应了,目送他走远后,方默默的各自散了。
周珺琬回到倚松院时,已是掌灯时分。
齐少游早已在屋里等着她了,一瞧得她回来,便连珠带炮似的问起当时萱瑞堂的情形来,“……父亲斥责那对贱人母子时是何神情?他是不是对那个贱种很失望?祖母又是什么神情怎么说的?哼,素日里便偏心偏到了脚后跟去,若非碍于嫡庶有别,怕引来御史弹劾,只怕更要将那个贱种捧到天上去了,如今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看父亲和祖母还如何有脸捧那个贱种去!”
周珺琬遂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都与齐少游说道了一遍,包括每个人其时的表情神态都讲到了,末了笑道:“妾身还没恭喜二爷算无遗策,得偿所愿呢!”
齐少游也笑了起来,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踌躇满志,哼道:“早前不过是我不乐意理会罢了,想着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我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谁曾想他倒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起来,先是害得我……”
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如今竟又欲趁着母亲生病时,谋夺内院的管家大权,这一次我若再纵了他们,下一次,他们岂非更要胆大包天的谋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了?只是没料到,那个贱种倒是一个情种呢!”
周珺琬点头笑道:“别说二爷与妾身没想到,只怕连冯姨娘都没想到呢!今儿个她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栽了大跟头了!”说着眉头一蹙,话锋一转,“只不知,绿萝那边怎么样了?她是被侯爷的人亲自带走的,吴大管事又只听命于侯爷,我们根本打探不到半点消息,我怕一旦吴大管事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会熬不住……”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巴不得绿萝真受不住吴大管事的非常手段,将幕后主谋齐少游给供出来,让齐亨也罚齐少游一通之余,心下越发的厌弃他,好叫齐少衍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她会这么说,也是真想知道齐少游还有什么后手,绿萝又会落得什么下场?事关自己两个儿子,且事情一看便知大有蹊跷,甚至可以算得上兄弟阋墙,齐亨只怕不会就此轻易将事情揭过去,也十有八九不会再留绿萝活在这世上!
齐少游将周珺琬的担忧尽收眼底,却半点不见慌乱,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绿萝待我一片痴心,一心盼着我大业得成后风风光光回府做我的姨娘,又岂会反过来出卖我?你只放心罢!”更何况,绿萝一家子都在他手里呢,她就算是死,也断不敢多说半个字,他可是一早便说过狠话的,她是个聪明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丢了性命!
他倒还有脸说绿萝对他‘痴心一片’,断断不会出卖他?周珺琬暗自冷笑,绿萝可真真是瞎了眼了!
不过她也知道齐少游既敢这么说,手上必定就还有能让绿萝守口如瓶的有力筹码,况此番之事,说到底她也是受益者,因此齿冷归齿冷,心寒归心寒,却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唤了人进来摆饭。折腾了一下午,她早就饿了。
一时饭毕,因见时辰还早,周珺琬不想这么快便上床去被齐少游恶心,遂有意赔笑与他说起闲话来:“如今三爷被送去山塘书院了,冯姨娘又被侯爷下令禁了足,只余下太夫人一人,想来短时间内是生不出什么事儿来了,爷整好趁这段时间,好生在侯爷面前表现一番,让侯爷对爷刮目相看,最好是今早把请封世子的折子上了,那可就真真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