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衾褥都换好,人也躺到床上去,闻着鼻间干净好闻的气息后,周珺琬方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闻不见属于齐少游的气息了!
但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今晚上齐少游倒是不在,她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更换被褥,可明晚上该怎么办?后晚上乃至之后的每天晚上,她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将齐少游赶出去罢?别说她如今于名分上来说总是齐少游的二房,本该是他的人,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她如今仰仗他的地方还多,也断不能真与他撕破了脸。
然经过今晚之后,要让她再像之前那样装作若无其事的与齐少游同床共枕,哪怕比谁都知道齐少游根本对她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事,她依然觉得无法忍受,不,别说真与之再同床共枕,她如今光是想,已是觉得无法忍受!
周珺琬忽然后悔起当初不该将齐少游那方面的能力毁灭得太彻底来,若是能给他留下一二分希望,他也不至于为了掩人耳目,夜夜都歇在她屋里了,如今她可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现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齐少衍那边,盼着他能早些成事,好叫齐少游再不好意思进内院了!
想起齐少衍,周珺琬禁不住又是一阵阵的心慌意乱,几乎辗转到天明,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次日便自然起得有些迟,到宜兰院时,自然也比素日迟些。
好在相较于齐少游和齐涵芳,她来得已是够勤快态度也够周到,偶尔迟个一次两次的,根本不会有人计较。
“二奶奶请用茶!”见丫头沏了茶来,王大贵家的忙接过,亲自奉与周珺琬,她如今最喜欢的人,便是周珺琬了,态度早已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周珺琬却丝毫不敢托大,忙起身接过茶盅,笑道:“妈妈不拘让哪个小丫头子来便是,怎么还亲自动上手了?您可是伺候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儿了,没的白折杀了我!”
王大贵家的闻言,一张脸越发笑成了一朵花儿,“瞧二奶奶这话儿说的,才真真是折杀老婆子我了!”
当下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周珺琬便问起宁夫人的情况来,“今儿个可好些了?可还有说胡话儿?饭进了多少?药呢,可都吃了吗?”问完一脸愁容的叹道:“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了,夫人的病却是半点不见起色,可要如何是好?若不是……真该请个太医来好生瞧瞧的!”
说起宁夫人的病情,王大贵家的也是一脸的愁容,“谁说不是?外面那些大夫的医术再好,又如何及得上太医们?”可宁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胡言乱语,这要是正好让太医们听了去,如何收场?
周珺琬又叹息了几句,方起身道:“我瞧瞧夫人去,妈妈怕是还没用早饭罢?就不必跟进去了,我一个人进去即可!”
王大贵家的的确还没吃早饭,光服侍宁夫人吃早饭,就能耗去一大早上,闻言因点头道:“既是如此,老奴便托大一回了,二奶奶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即可,我让碧螺红绡都侯在外间。”
周珺琬应了,待王大贵家的离开后,方进了里间宁夫人的卧室。
就见宁夫人正蓬松着头发靠在大迎枕上,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夫人请安!”周珺琬于是上前见礼。
宁夫人一见是她来了,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厌恶,但随即便难得换了笑脸,急声道:“你去替我告诉少游,我没疯魔,我好好儿的,根本就没疯魔,让他放我出去!”
周珺琬闻言,一脸的为难:“可是妾身身份低微,二爷根本听不进去妾身的话,要不,夫人还是自个儿对二爷说罢?”
说得宁夫人一脸的没好气:“废话,我要是能见到他,还需要你去传话!”说完不耐烦的再四催促周珺琬。
周珺琬却仍是动也不动,半晌方轻笑一声,道:“原来夫人还知道如今就连您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待见你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被周珺琬言辞神色间的嘲讽和轻蔑所激怒,宁夫人几乎是当即便忍不住怒不可遏的拍了桌子。
周珺琬却是半点不害怕,仍然轻笑道:“夫人问我这话什么意思,正是字面上的意思,二爷如今可不是不待见夫人得紧吗?还有夫人说我竟敢这么对你说话,我为什么不敢?夫人可别忘了,你如今只是疯子一个,我倒要看看,旁人是信我一个正常人的话,还是信一个疯子的话!”她处心积虑的设计了宁夫人“生病疯魔”这一出,等的可不正是这一天?
话音刚落,宁夫人已是气得扭曲了一张脸,怒吼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你个贱人,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你说,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指使你陷害我的?我就说嘛,你们一个老不死,一个小贱人,自来都是狼狈为奸一条藤儿的,怎么会忽然间说翻脸就翻脸了,敢情竟是为骗取我们母子的信任装的!等我告诉了少游,看他怎么对付你们,你们且等着瞧罢!”
一边说,一边还挣扎着,想要扑上前打周珺琬,只可惜四肢却不听使唤,挣扎了半天,直将自己累了个气喘吁吁,依然未能摸着周珺琬半片衣角。
“夫人以为二爷会来见你?还是以为二爷便是真来见了你,就会信你的话?”周珺琬居高临下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宁夫人,从神态到语气,都有意带上了几分怜悯,“看来夫人没有听清我方才的话啊!夫人不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今日换做你是二爷,你是会信一个疯子的话,还是会信我这样一个温柔和顺,又能干孝顺的枕边人的话?”尤其还是在她深知齐少游隐疾的情况下。
顿了一顿,“哦,对了,我跟太夫人不是一伙儿的,非是她指使我来陷害你,而是从头至尾都系我一个人的主意。离我上次死里逃生,却失去孩儿至今,不过也才大半年而已,夫人总不至于以为我已健忘到了如此地步,就真无声无息任此事这么过去了罢?夫人倒是说说,这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