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要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周珺琬心下狐疑,倒是顾不上去理会绿意的哀怨了,接过盒子便打开了。
却见里面是一张纸,展开之后,方看清其上所写乃是一首琴谱,曲名赫然是《凤求凰》!
周珺琬不由怔了一下,别人不知道如今的她不会弹琴,齐少衍却是知道的,何以却命绿意送了一首琴谱来,还是《凤求凰》这种高难度,琴技没有一定造诣之人根本不敢尝试的曲目……火石电光中,她一下子明白过来,随即想到了昨晚上他那些似是而非,大有深意的话。
难怪绿意方才一进门便满脸的幽怨,难怪她看她的眼神不时透出一股怨恨,就算只是转瞬即逝,她依然感觉到了……原来她早已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周珺琬的两颊瞬间滚烫起来,再面对绿意时,也不自觉生出几分心虚来,只得不自然的合上盒子,尽量自持的笑向后者道:“东西我已收到了,请姑娘代我多谢大爷!”说完端起茶盅。
东西既已送到,绿意也不想再多待,见周珺琬端了茶,便顺势起身道:“既是如此,大爷跟前儿原一刻少不得奴婢,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屈膝施了一礼,便转身自去了。
余下周珺琬直至她都离开老半天了,方慢慢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就见自己手上还牢牢握着那个小匣子,当即触电一般将其扔到了榻上。
齐少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吗?虽说他和她都是肩负着血海深仇的人,害他们的亦都是他们最亲的人,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的确同病相怜,但他却终究是要做大事的人,她则只想报完大仇便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了此残生;更不要说他们彼此的身份有如云泥,她更是他名分上的弟媳,他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将来真在一起了,还有绿意呢,他打算将她怎么办?绿意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不说用是痴心一片,不然也不会在见了那琴谱后,幽怨成那样了,她一定是在想,她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凭什么能得到大爷的青睐,一定在腹诽她配不上齐少衍罢?而她自己,在经历了沈冰事件后,又是绝不能容忍两个人之间,有第三个人插足的!
周珺琬心乱如麻,甚至都禁不住有几分怨怼起齐少衍来,他那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又岂会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那他又干嘛还要来诱惑她?他难道就不怕她一个禁不住诱惑,指不定会坏了他的大事?
然心慌归心慌,怨怼归怨怼,周珺琬还是没法忽略掉自己心底的那一抹窃喜和甜蜜,这种甜蜜,甚至是在当年她刚认识崔之放,刚嫁与崔之放,与之好得蜜里调油之时,也不曾体会到过的!
绿意轻手轻脚的回到墨竹院正屋,就见齐少衍正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前,高大挺拔的身躯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座大山般,无端给人以信赖与安稳的感觉。
她不由痴痴的看住了,心里渐渐酸得厉害。
虽然从一开始,大爷便明文与她说了,不必在他身上多费心,只要她用心办好差,等将来大事一了,他一定给她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赠她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做人上人,而她一开始也是情愿的,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有那样的念头,只想一辈子跟着大爷,哪怕一辈子都只能有个通房的名分,甚至连孩子都不能生一个,她也心甘情愿的呢?
可没想到,她很快连这样一个卑微的愿望都要失去了,以前大爷虽也很少碰她,但一个月总还有那么一两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爷再不碰她的呢?好像就是从大爷与倚松院二奶奶结盟后开始的……那位二奶奶究竟有什么好,长得不是很出挑,又是二爷的人,落过一次胎,还是太夫人的娘家人,大爷究竟瞧上她哪一点了?更不要说他们一个是大伯子,一个是弟媳妇,果真在一起了,只怕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大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这话绿意只敢在心里呐喊,并不敢当着齐少衍的面表露出丝毫来,齐少衍不止是她的男人,更是她的主子,她对他,历来都是敬畏多过爱慕,感恩多过柔情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有本能的无条件的顺从,从没想过要质噱他的事,更从没想过要惹他不高兴!
似是感受到身后有人在注视自己,齐少衍忽地转过身来,见是绿意,清朗的脸上罕见的带出了一二分急切来:“怎么样,东西送到了吗?她怎么说?”
她是谁,谁是她?绿意心里越发的酸涩难当,几乎就要忍不住脱口问出这句话了,但终究强忍住了,屈膝轻声应道:“二奶奶收下了,还让我代她多谢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二奶奶’三字被她咬得极重,个中因由,不言而喻。
齐少衍却似是一无所觉一般,又细问了几句周珺琬当时的反应,直至绿意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了他后,方挥手打发了她:“时辰不早了,你先下去歇着罢,今儿个不必上来伺候了!”
绿意是知道他自来说一不二性子的,只得屈膝行了个礼,委委屈屈的退了下去。
这里齐少衍看着萧索的她的背影,片刻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他收绿意入房是权宜之计,不然便没法全然取信于宁夫人,明面儿上绿意是宁夫人的人,当年还是宁夫人做主令齐少衍将其收入房中的,当然,宁夫人不会知道,在那之前,绿意早已是他的人。却没想到,事情有一日会发展到眼下这个局势,他会遇上周珺琬,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孤老终身的!
可如今既已遇上,他既已动了心,那他便不会轻易放手,更不会轻易负她,对绿意,他惟一能做的,便是说一声‘对不住’,再在物质上加倍的补偿她了!
齐少游领着人早出晚归、煞有介事的找寻了几日,甚至连国子监都未顾得上去,不出所料,果然未能寻到那张疯子,再对上周太夫人、齐亨和齐少衍时,他便十分自责,道:“都是儿子无用,连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实在没脸再见祖母、父亲和大哥,还请祖母、父亲和大哥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