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立志要做西宁侯世子,要做西宁侯爷,可我只是想以此来为我母亲正名,为自己正名,为我们母子讨回一个应得的公道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位子上待一辈子!事实上,只待为我母亲正了名,我便会即刻上书,奏请皇上夺了西宁侯府的封号,让西宁侯府这个名号以后都再不存在,我恨死了这个侯府的一切,恨不能将这一切都毁掉,又怎么可能留在这里一辈子?那不是在折磨我的仇人们,是在折磨我自己!到时候,我们大可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旁人便是想诟病我们,也无从诟病起了!”
“至于孩子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儿女命数,本就是天定,指不定我命里本就该无子呢?便是没有孩子,难道我们两个人就不能过日子了?况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只想着待大仇得报,便寻一处僻静的所在,自过自己闲云野鹤的日子去,如今我好歹有了你,比先已是强出百倍了,我也该知足了!所以你尽管放心,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我也绝不负你……”
齐少衍还在低声说着,周珺琬却已听不清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了。
她只知道有一股暖流,正自她的脚趾间往上,一点一点浸润她的全身,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渐渐融化。她有些慌张,很怕自己最终会被完全融化掉,可这融化的滋味儿又实在太好,好到她根本无法抵挡,也根本不想抵挡。
齐少衍说不会让她委曲求全,说他根本没想过要在西宁侯爷的位子上待一辈子,说愿意与她找一个世外桃源隐居,只过他们自己的日子,甚至还说就算他们一辈子不能有孩子,也绝不会负她!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理智如周珺琬,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惟有脑子嗡嗡作响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珺琬几乎就要忍不住对齐少衍脱口说出:“我也心悦你!”这句话了。
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她终究忍住了。
她想到了崔之放。
当年崔之放何尝没有与她说过如此动听的情话,何尝没有承诺过永不负她?可到头来又如何?他不但负了她,还间接害她失去了性命,让她死得那么惨,若非上天垂怜,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只怕现在她连让世人知道自己冤屈的机会都没有,更何谈什么报仇雪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已是怕了,即便她心里知道齐少衍与崔之放绝不可能是一样的人,崔之放便是拍马也及不上齐少衍,给他拾鞋也不配,但终究还是怕了!
再者,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绿意,果真她与齐少衍在一起了,她是绝不能容忍他们之间还有第三个人的;可反过来说,这却对绿意不公平,她跟了齐少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她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便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更何况这还得先建立在齐少衍为她做出巨大牺牲的基础上,她不要他为她做那么大的牺牲,他值得更好的,更好的女子,更好的生活,她不能害了他!
周珺琬只能咬着牙,笑吟吟的说了违心的话,“大爷这些话,怕不是该对着弟媳妇说的罢?您要说,也该对着未来的大少夫人说才是,对着我说算怎么回事儿?让旁人听了去,还不定会给大爷,更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呢!我们好歹是盟友,大爷可不能这样害我!”
“你!”齐少衍被她说得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片刻方扭曲着脸,近乎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想想也是,换了谁在如此深情告白的时候,被告白的对象如此装傻充愣,只怕都是会气得七窍生烟的,饶冷静自持如齐少衍,亦不能幸免。
没心没肺吗?周珺琬心下一片涩然,却仍是笑着说道:“大爷过奖了!”她若真是没心没肺,就好了!
顿了一顿,“想必大爷没什么要吩咐的了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省得文妈妈等我等得心急。”再不离开,她怕她会演不下去了。
齐少衍拿近乎是吃人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好,好得很!你给我走,立刻给我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却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也可以说是没舍得说出口。
周珺琬如蒙大赦,最重要的是,在他灼灼的目光之下,她也委实再支撑不下去,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余下齐少衍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先是薄唇紧抿,满脸恼怒,随后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一勾唇角,慢慢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低声自语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退缩,让我放弃了?你且等着罢,这辈子我要定你了!”
这么一会儿冷静的时间,他想他已明白周珺琬的担心了,她并非真不喜欢他,并非真不为他的告白心动,只不过就如之前的他一样,她也是再难轻易相信一个人,再难轻易交出自己的心了,那些所谓的顾虑,不过是她为自己骨子里的胆怯和没有安全感,找的借口罢了!
而他,已决定让她对他敞开她的心,也有那个信心让她敞开她的心!
周珺琬一整夜都没能睡着。
齐少衍的脸老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他说的那些话也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荡,搅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安睡哪怕片刻,身体也是一阵阵的发热发烫,大冷的天,她竟要把双手双腿都伸出被褥外,才会觉得稍稍好受一些。
但这仅仅只是身体上好受一些而已,她心里一直都难受至极,为自己之前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齐少衍。她何德何能,能得他那般深情厚意?一想到他眼里的受伤和恼怒,她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可这一切又毫无办法,她只能拒绝他,不然,就真是害了他了……只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在被一把钝刀子在割了……
如此内外两下里一夹击,周珺琬就是想不生病也不可能了。
以致次日天刚蒙蒙亮,文妈妈进来叫她起床,摸到她滚烫的额头时,很是唬了一跳,“姑娘可是染了风寒了?都怪我粗心,昨儿个夜里见姑娘回来时气色不好,就该熬上一碗浓浓的姜汤让姑娘吃下的……姑娘快躺着别动,我这就使人请大夫去,大小姐二小姐那里,也自会使人去说,让她们这两日于家事上多费心些的,姑娘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只管安心躺着将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