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游闻言,先还有些不悦,微微拧起眉头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转念想起她方才的体贴和往常与自己的恩爱,又觉得她嘴上虽说让自己走,心里必定是极为舍不得的,只不过形式所迫,所以只能劝他走罢了,便又松开了眉头,道:“罢了,横竖来日方长,你且好生将养着,我明儿再来瞧你!”
周珺琬忙屈膝应了,“那妾身明儿再做了百合糕,等爷回来吃!”然后好言好语的将他送出院门外,瞧着他走远了,方命值夜的婆子关好了门,折回了屋里去。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只有廊檐下的大红灯笼孤单却又热烈的绽放着,越发衬托出整个院子的安静沉寂。
周珺琬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大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掐指一算,她变成周珺琬已经一个多月了,也就是说,作为沈凉时的她,已经死了足足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家里那么多人,可有谁发现了异常,亦或者有人发现了异常,却什么都不敢说?想想也是,连至亲的骨肉都做得出毒杀她的事了,旁的人只是帮着隐瞒一下真相,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经历了最初那锥心蚀骨,连想一下往事都能恨得她牙齿咯咯作响的阶段后,周珺琬的心情近来已平静了不少。
但这并不是说她就不恨沈家人和崔之放,抑或是她的恨意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在减少减轻了,事实上,她比之先前更要恨他们了,只不过因为知道一时半会儿间报不了仇,所以强自将恨意都压到了心底一个小角落,只待将来一寻下合适的契机,便将其尽数释放出来罢了。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陷入了迷糊之中。
然后,之前曾出现过一次的属于真正周珺琬的声音,竟再次出现了,“你今儿个白日为何不杀了那个老毒妇?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还害死了我,你为何不杀了她!你为何不杀了她!”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尖锐而疯狂,夹杂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气铺面而来,让周珺琬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明白你的心情,白日里我已感受到你的恨意了。你以为我能杀得了她?她屋里丫头婆子一大堆,你以为单凭我一己之力,就能杀得了她?况即便我真侥幸杀了她,我自己也活不了了,那我自己的血海深仇又该怎么办?所以,我不会杀她,不但不会杀她,还要让她好好儿的活着,让她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看重在乎的人和东西,一个个一件件都被毁掉,让她到头来一头所有,生不如死!”
对宁氏她是这样打算的,对沈家人和崔之放,亦是一样,且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声音就再没了言语。
一直到周珺琬以为她已经走了很久之后,她才又低低说了一句:“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同样的夜,贞华院内。
西宁侯齐亨正在冯姨娘的精心伺候下,有滋有味儿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他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脸部轮廓生得肖似齐少游,不,应该说是齐少游生得肖似他,父子两个都是一样的剑眉凤眸,琼鼻薄唇,惟一不同的是,齐亨看起来要老一些,却也更多了几分只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饱经世故的魅力。
“侯爷尝尝这个,是妾身特意吩咐厨房清炖的,只撒了点子枸杞,保证原汁原味儿,最是滋补人。”冯姨娘是早就用过晚饭的,是以这会子只坐在一旁,殷切的或是给齐亨斟酒,或是给他夹菜。
就着冯姨娘的手将一块炖得烂烂的老鳖肉含进口中,齐亨半眯起眼睛享受的嚼了几下,吞咽下去后,方睁开眼睛,拉了冯姨娘白嫩细滑的手,一边摩挲一边笑道:“白日里在外头吃了一日的酒,这会子正想清淡软烂的东西吃,果然还是你最体贴最了解我!”
“阖府就侯爷最疼妾身,妾身不心疼体贴侯爷,倒要心疼体贴别人去不成?自然只有加倍的待侯爷好,方能得报侯爷待妾身的深情厚谊一二!”冯姨娘媚眼如丝,声音更是甜软得能滴出蜜来。
齐亨自是受用不已,当下也顾不得吃酒吃菜了,手下微微使力一拉,便将冯姨娘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低声调笑道:“你既说要加倍对我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冯姨娘已软绵绵靠在了他胸前,闻及此言,也不说话,只将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探入他衣襟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起来,同时还伸出舌头,轻舔起他的喉结来。
在她如此手口并用之下,齐亨如何还受得住?等不及情谈款叙,更等不及进屋吹灯,将她就近抱到榻上压住,便动作起来,一时间是丑态毕露,不堪入目。
所幸冯姨娘的两个心腹流岚流霞都是知机之人,早在上齐了酒菜,备好了热水之后,便领着其他人避回了各自的房间去,二人这番丑态方不至于被人瞧了去。
一时事毕,冯姨娘顾不得腰酸腿软,又精心服侍齐亨盥洗过,自己就着残水也洗了,两个人方躺到里间的床上,斯斯文文的说话儿。
“妾身有件事,一直想讨侯爷的主意。”冯姨娘知道齐亨这会儿心情正好,原本是想把白日里宁夫人给她们母女没脸的事说与他知道的,想了想,就算她不说,齐亨终究还是会知道的,遂没有说这件事,而是将另一件压在自己心上已有段时日的心事试探着说了出来,“说来三爷今年已经十七,开了年便十八了,可终身大事却至今没个着落,他好些同窗别说成亲,好几个都有儿子了……”
一行说,一行还轻重适中的给齐亨揉起太阳穴来,“妾身每每想及此事,便委实好不焦心。妾身也知道长幼有别,因此先前一直不敢对侯爷提起此事,可如今不同了,待开了年咱们未来的二少夫人及笄后,二爷便要成亲了,妾身想着,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三爷的终身大事了?毕竟咱们这样人家,又不是那等寒门小户,三五日便可以将亲事定下,总要好生相看打探一番,再加上三书六礼,不说三年五年,一二年的准备时间,总要有的,若是再拖上一年半载的,岂不是要将三爷的终身给耽搁了?妾身也知道,这些事原是该由夫人这个主母拿主意,可夫人待妾身……,侯爷是知道的,妾身母子在府中的处境,侯爷也是知道的,还求侯爷为我们母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