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少祎径直走来,周围安静地出奇。他的眼角留意着四周,直觉告诉他,一切不过是风雨前的宁静。
“傅嫣然呢?”荣少祎问,方才光线太暗,他误把叶綦当作了嫣然。
岫云扶着墙站起身,摇了摇头,目光陡然暗沉。
‘嗖——’
骤然间,一支羽箭从荣少祎右侧肩膀擦身而过,强劲的力道下,那支箭已深深地扎入一角的麻袋,里面的谷子‘哗啦啦’的洒出一地。
荣少祎回头,暗夜幽然,一个身影傲然而立,银白的月光下,他的嘴角漾起一道弧度,如墨的眼眸紧锁着荣少祎。
“我早该猜到是你——商傲仕!”荣少祎恍然,锐眸相对。
商傲仕冷傲地笑道:“一别三年,荣督卫别来无恙吧。”
“商兄今日诱我到这里,不是叙旧这样简单吧。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人?”荣少祎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老规矩,荣兄请吧!”商傲仕身子略侧了侧,让出一条道。
“等等,还有一个人呢?”
“荣兄还信不过我吗?我向来一言九鼎,只要荣兄能赢了在下,两个犯人就由荣兄带走。”商傲仕承诺道。
商傲仕祖上是武将出身,他的祖父曾官拜正一品威武大将军,商氏一族在明昭年间是名门望族,商家的女儿也位列后妃之首。然而,商妃却在一夕之间亡故,只留下一个痴傻的皇子……至此,商氏一族罢官免爵,势力一落千丈!
荣家与商家曾经是至交,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荣少祎并不知晓,况且他当时不过是个幼童,只知道商家从此在官场上销声匿迹!有传闻说,商氏一族落草为寇,与山野匹夫为伍……原来真有其事!
商傲仕将荣少祎引到了一处空旷的靶地,百步之遥,树立着箭靶。由于光线并不充足,靶心的红色也不太醒目。
商傲仕取下一支羽箭,轻轻地搭在弓上,指尖一勾,只听‘嘎吱吱’的弓弦声,随之,箭已离弦,直冲向那嫣红的中心……
眨眼的工夫,箭正中靶心,没有丝毫的偏差!
“荣兄,请——”商傲仕嘴角轻轻勾起,对这一箭甚是满意。
荣少祎接过箭,双目一闭,只有片刻的迟疑——
倏然,荣少祎睁目,同时箭已出……一睁一出间,仿佛是同步发生的!
放眼去看时,那支箭已安然落入靶心,而方才商傲仕的那一支却分成了两瓣,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商傲仕的笑容僵在唇边,失神地望着那支被打落的箭——
“我可以带她们走了吧?”荣少祎淡然地说。
“来人,把那两人带过来。”商傲仕吩咐道,既而却笑对着荣少祎,道:“荣兄的箭法不减当年,只是可惜了不能一展所才!依荣兄的本事,堪当将军之职,靖远帝却只让你做了一个内臣,真是大材小用了。”
荣少祎却道:“食君之禄,有何内外臣的分别?我只为朝廷效忠罢了。”
效忠?这一个词已经是那么陌生!商傲仕不屑,多年以前发生的事再次浮现在他脑中,思绪混乱不已。
“少寨——”
商傲仕回神,见那两名犯妇已带来,对荣少祎说道:“荣兄,他日你我再见,我决然不会失手于你!”
“告辞!”荣少祎笑应着,见嫣然她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因而也不再久留。
“荣督卫——”岫云突然叫住了他,央求着说道:“可不可以带叶綦一起走?”
“叶綦?”荣少祎一怔。
“嗯,就是跟我关在一起的那个人。”岫云点头说道。
“云儿……”嫣然望着岫云,示意她不要管别人的事。
“姐姐,他被关起来了,他很可怜……”岫云还想说什么,但他们的表情却让她生生地吞下了之后的话。
“把叶綦也带过来!”商傲仕突然说道。
“叶哥哥……”岫云一见到叶綦,欣然地笑看着他。
“商兄,可否卖在下一个人情?”荣少祎说道,既然来了,也不怕多带一个出去。
商傲仕正想回话时,一旁的手下挨近他,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商傲仕听罢,才道:“荣兄只能从寨里带走两个人,如果想带走叶綦,那么就留下她们两个中一个吧。”
荣少祎望了眼叶綦,眼神中多了几丝无奈。他朝岫云说道:“走吧,他的去留与我们无关!”
“可是……”
“云儿,不要说了。”嫣然拉着岫云离开,何必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而纠缠在此呢?
岫云回望叶綦,那落寞与冰冷的眸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感激……他的命运,由不得她来改变,正如她自己的命运!
出山寨的一路很顺利,而荣少祎的心里却反复回想起方才商傲仕的一段话,他又何尝不知道,自从商氏一族没落后,他们荣氏也早已今非昔比!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必须效忠大梁,这是他的使命!
连夜绕过凤凰山,达到邻县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荣少祎打听过后,知道护军已增派了人手押送人犯,一天前已经北上帝都了。
荣少祎稍作休息,当天便前往郦城。他们三人加快了脚步,赶在年关之前与护军会合在郦城。隔了一日,大队人马匆匆上路,终于在靖远九年的年关之日到达帝都!
皇宫,高墙黄瓦,飞檐走兽,无不宣示着帝王的威严与气派。高高的宫墙里,炫耀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冬日的皑皑白雪,遮挡不住这倨傲的威仪,气吞万象的磅礴大气!
岫云自打出生就从未离开过临州,她曾以为江南是全国最富饶的地方,北方却如书中记载那样,是个荒芜之地。然而,今日一见,不说巍巍的皇宫,就连帝都的街道都比临州宽敞。或许是天性使然,她不由地多瞧了几眼。
“傅岫云……”核对名籍的仪官冲着这群犯妇喊道。
岫云这才回过神,忙站了出来,低首立于阶下。
仪官翻看了案录,比对了岫云的身份年龄,将她分配到了浣衣局,而之前的傅嫣然则去了针黹局。在岫云之后的冰蕊,年纪与岫云相仿,也被一并送去了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