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各人眼里的意味
岂料那两只孔雀无动于衷,楚清清慌了,濮阳瑾可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拖着疼痛站起来,伸手挡在孔雀前面,“太子,你要是想打它们的主意,就得过我这关。”
濮阳瑾从不信鬼神之说,刚才孔雀引他前来找到楚清清时,的确令他惊讶与意外。然而此时楚清清护着两只孔雀的神情那般决绝,这倒让他臆测不透了,再有灵性也不过是两只畜牲,值得她如此维护?拉开弓箭比好架式,他说:“让开。”
风拂过楚清清的身旁,被划破的浅黄色笼纱衫左右飘荡,披散在她纤颈、肩头的青丝,被晚霞的光芒照得盈盈发亮。那凛然不移的坚决态度,更让濮阳瑾觉着她在赌,赌自己绝不敢放箭。他也在想,如果楚清清不让开,他是不是真的会连同她一起射死?
“本殿命令你让开。”这一声命令的口吻较之先前冷凛,他的恐吓之色逐渐在楚清清身边漫延开来。如果不抓住孔雀带回去,众人再见他与楚清清在一起,没有借口是说不过去的。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还等什么,放箭吧。”这一刻楚清清的心在颤,在她与苡妃的之间,以濮阳瑾于她的宠爱程度,苡妃绝对是压倒性的胜利,她有什么能耐让濮阳瑾为自己放弃对苡妃的承诺?
时间流逝着,彼此就这样对恃着。楚清清徒然蹒跚着步骤径直朝濮阳瑾走去,濮阳瑾凝聚在箭尖上的视线立即在她身上溶成一点,她要干什么?濮阳瑾内心发问,见着他架起的箭尖抵在楚清清的心口上,她的手缓缓抬起握住箭身的刹那,身后的两只孔雀皆扑翅而去,哗哗。
濮阳瑾觉得自己是被迫输掉的,楚清清赢得并不坦率,直到再也听不到翅膀飞腾之声,两人松驰下来。楚清清松开手,在濮阳瑾搁下弓箭时背过身朝前走去。
“你去哪儿?”
楚清清步骤一顿,叹息应道:“你不会就让我用这个样子回去吧。”
那抹背影明明赢弱极了,是什么支撑着她倔强不倒下去?凝视揣思了好一阵,濮阳瑾吹了个口哨,停在斜坡上的马儿立时跑了下来。
楚清清听到一阵奔跑的马蹄声,下一瞬间她的身子让人拎了上马背,奔跑的巅腾让她的不适加剧,本能的紧环着濮阳瑾的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不适稍缓些。紧贴着他的胸膛,耳边响起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楚清清皱着眉,齐齐律动的心跳声已让她分不清身体的疼痛与心里的疼痛了。
濮阳瑾放缓了马儿的速度,他知道楚清清先前的反应应该是抖动得身子发痛,然他更苦恼的是:他居然对楚清清怜香惜玉起来。这是什么样的预兆?他先前有想过,更极力抗拒,可在楚清清面前,他的抗拒与自恃力,总是变得溃不成军。
澎湃的河水拍打着岸沿,沿起的水花细微成雾,渐渐消散。前方有一自然堤坎,滔滔而下的流水冲击起团团白色的水花。
濮阳瑾抱着楚清清下马,楚清清寻了处平坦河水不那么急进的岸边,吃力的蹲下身去,取出怀里的丝帕沾湿水,轻试着手臂上,手背上的血痕。虽然是轻伤不算痛,可还是让楚清清拧眉。
手臂上手背上的伤痕好打理,可脸上的就不那么顺利了,她看不见,总是拭擦错地方,或是不知轻重,这下子疼得她打颤。濮阳瑾瞧着她笨拙的模样,心下真是又气又笑,一把扯过她手里的丝帕,掰正她的身子,轻柔的为她清理起来。
只是脸颊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其余地方便是没怎么伤到。楚清清看着濮阳瑾漆黑的眸子里倒影着他为自己拭血痕的动作,心里顿时乱作一团,然表面却平静极了,就若此时的树林无声的等待夜幕降临。
楚清清徒然伤感的微笑起来,眸中的湿意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在太子心里妻子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女人的心思向来细腻,而他没兴趣去追寻细腻的缘由。此刻他有一丝好奇,更因她柔美的轮线上飘渺的伤感而心颤,可这会儿没时间让他那丝好奇之心延续下去,因为再不回去天就得黑了。“什么都不是。”
楚清清闻言,体内的那颗心骤寒,他早知道濮阳瑾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添一丝人性?她低估了濮阳瑾,更高估了自己。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一次次的碰壁,再遇到他时总会燃起一丝不该复活的心意?
回去时一路的沉默。疲惫与身体的不适让楚清清依偎在濮阳瑾的怀里,濮阳瑾没有拒绝,鼻息间是楚清清青丝散发的淡淡的清香味,这一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甚至漫步在夜幕即将笼罩的林子里,希望马儿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心——划过一疼意。
楚清清很累,特别是经惜宁公主那一折腾,再跌落坡下,她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可她并未靠着濮阳瑾的胸膛睡去,林子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朦胧中,远处的山脉若隐若现。马儿倏然毫无征兆的一跳,惊得楚清清抓着濮阳瑾胸前衣襟的手添了分力道。
她未睡去,他知道;他知道她刻意假寐,她亦知道;或许这是份安详宁静很难得,故此谁也不愿出声搅碎。
眼中缓缓映出一堆堆红光,跳动的火焰在傍晚的吹风中身不由己的左右摇摆。楚清清吃力的支撑着身子,努力让人看起来不那么虚弱。
没有了她的体贴,濮阳瑾的胸膛徒然变得很凉很凉,任由马儿走着,他的目光却停在楚清清的颈项上,那眸光深遂幽暗,周围弥漫的夜幕巧妙的掩下层出不穷的怒与茫然。
宴会已经结束,之所以桌台未撤去,人亦留下谈天说地,多半是想见太子可真有能耐带回孔雀来。然而一声太子殿下回来的呼喊,众人或是起身,或是斜目,不曾见半分孔雀半羽,却多出太子妃的身影。
煞时间场地上鸦雀无声,连笑意满颜的迎上去的苡妃也不禁要失望起来,可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一丝不满,出声言道:“殿下,您回来啦。”
楚清清发现在场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她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受。濮阳瑾才冷着俊颜翻身下去,却听见濮阳洵带着似笑非笑的口吻言道:“殿下不是去为苡妃娘娘捕捉孔雀了么?怎么不见孔雀,到是多出了太子妃来,哈哈。”
楚清清还在马上坐着,她发觉自己的腰都是颤粟的,可容颜却保持着让人看着舒适的笑意。心中暗自发誓决不能让人瞧出她的不适,更不能让濮阳洵的热嘲热讽影响到她。然而此刻她还坐在马上,除了濮阳瑾与侍婢外,谁都不能近她的身,濮阳瑾就站在身边,那些仆婢远远看着,却无近来的打算。
“本妃听说深茂之林丛中栖有孔雀,惊喜于孔雀的美丽与高贵,下午在帐中休息了会儿,便离了营地去寻,谁知竟在围场中迷了路还摔了一跤,好在遇到太子殿下,本妃才回得来。”濮阳瑾是对着孔雀比箭,那是因为他心爱的苡妃,有那么一丝期待他是为了找自己才特意出现,原来那丝期待不过是一厢情愿。她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却清晰的听见心中有根弦硬生生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