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今天不下雨。
可我哪也不想去。
一早,了尘悄没声儿的不知了去向。
“还住得惯吗?”
景桓廿不知何时站定在我侧旁。
“很好,谢谢景叔叔。”
不是恭维,景家实在是比宾馆好上太多。
“哪里,喜欢就好。”
“迦予说景叔叔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景桓廿笑了,“你就直接叫他迦予?”
“当着他的面,我什么也不称呼他。”
“迦予说过你是个很特别的小女孩。”
“我以为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应该是我姑姑。”
“的确是。”
“我现在可以确定景叔叔一定是迦予那个老狐狸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哦?怎么说?”
转看向景桓廿深觉有意思的脸,还用问吗。
想都没多想,“若不是极信任景叔叔,迦予不会跟你提姑姑,他是个不会落任何把柄在他人手里的人。”
“呵。”
后知后觉的朝天翻个白眼儿,唉,我又脱口而出了。
对景振哲这样,对他老爸也这样。
我平日并不是这样的。
这父子俩是不是我的克星啊?
也好,得罪一个也是得罪,得罪两个也是得罪,一次都得罪掉,往后姑姑和我就都安全了。
“我不喜欢迦予。”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哦?为什么?”
“开始是因为他对我的轻视。”
我说的是事实。
第一次姑姑让我陪她去见迦予,迦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姑姑来见我时你不要跟来,我不喜欢。”
“后来是因为他的‘只要他喜欢,对方没说不的权利’的逻辑。”
“迦予的确很喜欢你姑姑。”
“那是他的事。”
“你姑姑呢?她可有喜欢迦予?”
我眯起眼,“那是姑姑的事。”
我的语气强硬起来。
我不想景桓廿和姑姑纠缠,我也不想景桓廿摇身一变成为迦予的探马。
“我不会对迦予说什么的。”
一愣,我竟语拙。
较之于景桓廿的仍是一派幽然自在,我还真是沉不住气加小家子气。
“呵。”
换我笑了。
“景叔叔,我第一次相信起迦予来了,您肯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
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儒商。
看向我的眼里笑意不减,景桓廿慈爱的拍拍我的肩。
“我也开始相信迦予了,你是个很特别的小女孩。”
★我没什么特别的。
某种程度上讲,我挺惹人厌的。
我很早熟。
自小见过的事情虽然不是天大地大,但比起同龄人来总是多的。
于是很多人,很多事,不用细推,便了然。
也因此,我很独立。
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想自己对自己负责。
不想拖累姑姑,想成为姑姑的保护者。
也因此,我会很主观。
我认为对的,即使被批判,仍坚持如一。
我认为应该做的,再困难,也在所不惜。
有时候,我甚至会自厌。
真的。
就像昨天和景桓廿聊过天后。
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我总是以为自己足够成熟了。
成熟到可以独挡一面。
成熟到可以与大人平等思想。
我该对景桓廿说对不起的。
为了之前的偏见。
我还该对景桓廿说谢谢。
为了他包容我的自以为是。
景桓廿这个人,其实很好。
★一大早,我便被姑姑拉了出门。
躲过了景振哲。
心情说不来是好是坏。
“运天珠拿了吗?”
“嗯。”
自鱼缸里拿出运天珠后,我就开始随身带着。
“运天珠曾被损坏过,所以不完全。”
是了尘告诉姑姑的吧。
“那只凤凰?”
“是,里面本是嵌着一只凤。”
这下明白了尘跟来的原因了。
“姑姑,其实是兽。”
惊怪的看向我,“什么?”
“是兽。”
发现这个秘密,起于偶然。
刚拿出运天珠时,我的感应并不强烈。
直到帮了那个小女孩之后。
当晚,我便梦到运天珠的整个形成过程。
运天珠中,是一只龙凤合体的兽。
当它认定的主人是男阳,它里面就是龙,而当它给自己找的主人是**,里面便是凤。
现在运天珠当我是主,显在它中心的形状,便是凤。
“姑姑突然答应我来云南就是想完整运天珠?”
姑姑真操心。
我这主都还不着急呢。
把车停在一座佛堂前面,姑姑熄了车,“了尘说在这里。”
唉,这个了尘,早晚被他害到。
★没意外的,一下车就看到失踪几天的了尘一脸笑的迎出门来。
不很甘愿的下车。
不是反对找回那兽,而是运天珠一但完全了,我必然也要随之适应很多我本无意触及的领域。
“玟丫头,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拜托,一个了尘就够了,别又整出个了尘第二。
“这是贤忍师兄,师兄,这就是莫琉玟。”
“阿弥陀佛。”
“师父。”
“叫我贤忍吧,里面请。”
佛堂不大,但庭院深幽。
“之前给你的很多东西,都是贤忍师兄给的。”
了尘与我并肩而行。
“这次呢?”
“千锦兽。”
是那兽的名字。
我不再开口。
前面领路的贤忍在一口井前停住了。
踩上井沿,贤忍轻踏了下脚。
井侧方一处蓦然开启,现出石阶。
循阶而下,一路上谁也未再声语。
约莫三炷香的时间,石阶已尽。
石阶下,都是水,水色怪诞。
我包中的运天珠开始发凉。
轻拿出它,将之举起。
原本蓝绿色的水开始异动,没一下就变成了艳红。
运天珠开始转动,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手。
我轻吐气。
“回来吧。”
轻喃般的,我低下身,把运天珠送入水中。
一瞬间,水面风起云涌。
艳红的水奔向已进入池中的运天珠,然后聚高。
叠起的水势还在涨高。
水的颜色也开始骤变。
红色褪尽,金色突现。
然后,没等众人及得上反应,一只凤羽,龙身,龙凤双头的兽破水飞腾而出,奔我面前而来。
千锦兽。
真美。
我由衷的溢出轻叹。
待它来到我近前,在姑姑的惊呼声中,我迎向它的飞扑。
抬手直直的探抓过去,滑软的金毛漏出我的指隙,待我收手,兽儿已没了影迹,独留运天珠,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周围回复原貌。
连水的颜色亦变回如普通江水一般,再不见有异。
运天珠,完整了。
★景家来了个小孩。
一个叫宥宥的小男孩儿。
宥宥是景振哲嫁来云南的姑姑的独子。
很讨喜的一个小可爱。
一整天,我抱着小宥宥,他说做什么我统统答应。
景振哲跟在一边儿看着我笑。
也不理他,我径自和宥宥玩叠木头。
“宥宥好厉害,堆这么高。”
四岁大的孩子,聪明得很。
“姐姐,我想吃糖。”
“好,姐姐给宥宥买好吃的糖,不过不可以多吃,糖吃多牙牙会长虫虫。”
“好~”
忍不住在小嫩脸上“啵”了下,“走,买糖去。”
“景哥哥开车车。”
这个小鬼头,走去超市又没多远。
不知道我在躲他的“景哥哥”吗。
不甘不愿的上了景振哲的车,“我要吃果冻。”
咬着舌头,噢,不会吧。
我这张嘴,真是!
“一会儿买给你。”
景振哲接得倒挺顺。
仓皇的别开视线,我转头面向窗外。
后照镜上,映着我懊恼的脸,和……
我怀里的小宥宥,一张深情的,看景振哲的脸。
深情?
我的汗毛骤竖。
定睛想看个仔细,我凛神。
那么小的小孩子是不会有那种表情的。
除非…
景家的园子里确实热闹非凡。
再看宥宥,圆圆的小脸儿上稚气一片。
是我错看了吗?
再看,哪有什么情深?
可能,真是我看错了。
★高高兴兴的把景振哲买回的零食吃掉一大半,我撑得晚饭都没吃下。
“琉玟,睡了吗,我让李嫂下了碗面,你多少吃点,晚上怎么能不吃饭呢,一会儿该饿了。”
景叔叔站在门口,身后的景振哲端着面。
好香。
十指大动的欲接过面,景振哲先我一步的端面向餐桌而去。
“我的面!”
“别又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小心烫到。”
那是我的坏习惯,嘿嘿。
不过他怎么知道?
“琉玟,你姑姑要两天后才回来,这两天你想做些什么?”
姑姑去她大学同学那了。
“景叔,我想跟着你。”
“你说什么!”
景振哲几乎是用吼的。
“景叔,你让我当跟屁虫好不好?”
景振哲如释重负,景桓廿云淡风轻。
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和景桓廿在一起,那让我有种是他女儿的错觉。
温暖的错觉。
“想跟就跟吧。”
“爸!”
“谢谢景叔。”
因缘际遇。
我从没享有过父爱。
我也从没想过要拥有。
看着景家父子的互动,我开始时无动于衷。
接着被吸引。
后来羡慕。
到现在也想要。
我想像景振哲跟在景桓廿身边那样的,也跟着景桓廿。
景桓廿,是个极易让人产生依赖感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骂,也不会被扔下。
什么事都有他在后面顶着。
不会耳提面命,但却亲自的,伴在你身边的,教会你需要的、他能给出的所有。
有他当父亲,一定是件很棒的事情。
“那么,明天,你和振哲都跟我去店里吧,明天有新货到店。”
新货?
差点忘了,景叔在云南有家古董店。
“好!”
★景叔的店店面不大。
四方屋里摆满了架子和柜子。
一道屏风背后,放着一套小叶紫檀的桌椅。
我流连在柜与架子之间。
从玉到瓷器,从陶到木。
景叔不经营字画和青铜器。
他说看不准,误己误人。
我一件件细看着,目光在看到一个牡丹花瓶时凝住。
“景叔,这件东西真漂亮。”
“哦,这个瓶子不是出自什么名窑,也没什么款儿,但却是件真东西。”
瓶子不大,圆长,硕大的牡丹大朵大朵的从瓶口直开到近底。
“景叔,这件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本是一个朋友的,不想要了说送给我,我一看,怎么说也是件真的,于是便向他买了下来。”
我把玩着那瓶子,轻转着,为那怒放的牡丹惊艳。
我们老祖宗的一双双巧手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历经多年,瓶口与底已见岁月的痕迹,独独瓶身上的牡丹,绝艳依旧,宛若初绽。
赏玩够了,欲将之放回原处,却又生出不舍。
最后一次的将瓶身转了一圈儿,我把转的速度稍快。
一下子的,一张女子的脸隐现在大团牡丹的拥簇中。
我一惊,赶忙转回去。
没有了?
我定神,想了下方才是如何转动的。
再试,真的有张脸。
住手端详,却只有牡丹不见人。
转起,娇颜再显。
“景叔,这牡丹就只是牡丹?”
异然瞧我,景桓廿接过花瓶。
多时,“琉玟,这是件隐水阴。”
★景叔的那个朋友赔大了。
那件牡丹瓶,因其中隐藏的美人儿将要价值不菲。
“还想那瓶子呢?”
景振哲将手里的木盒放在桌上。
“玟丫头今儿是见到什么宝贝了?”
“哦,是个牡丹瓶子。”
了尘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念珠。
“小伙子串得不错。”
“串得没什么好,倒是师傅的这串海黄是好东西。”
“小伙子识得?”
“我喜欢木。”
“那依小伙子看,这串海黄好在哪呢?”
“这是老海黄,而且师傅应该拥有最少十几二十几年了,已经盘得很好了,这串海黄,现在已很难得。”
了尘呵呵呵的笑了。
“识木之人实在不多,小伙子,咱们算是有缘人,这串念珠是你的了。”
景振哲惊跳而起,“师傅,这可不行,太贵重,我不能收!”
原来这串珠子还挺珍贵,以前了尘说给我,我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物寻其主,缘聚才相逢,时机到了自然是你的。”
了尘这话说的,听着怎么像话里有话啊?
再看景振哲,起先一脸惊诧,既而变得深思。
“玟丫头,说说你看见的那件儿宝。”
“一个满是牡丹的瓶,大眼儿看起来就全是牡丹,快速转动的话,原本勾勒牡丹的线条会汇成一张美女脸,景叔说这叫隐水阴。”
“确定是隐水阴?”
“你听过?”
“隐水阴是异族用来给身份高贵的女性陪葬用的冥器,通常都是瓶,上面绘着女主人生前最喜欢的花,花间会巧妙的留下女主人的容貌。”
“是冥器?”
“没错,如果你有注意,会发现那瓶子在亮处应该通体泛红。”
“是,我发现了。”
“嗯,那是因为做瓶子的泥坯里有女主人的血。”
我听说过。
中国古时有很多远离中土的异族,他们的生存是迷,死葬更是迷。
其中有小部分的族群,死后会将死者的血流尽收集,用之制成死者的陪葬冥器。
这样做的用意,至今未解。
“人既然生就有死,掺血外加封咒的目的,恐怕是想保有灵魂以待死而复生吧。”
“封咒?”
“是的,每件隐水阴都有咒。”
“师傅,为什么要封咒?”
“因为阴气较重,易寄住无主幽魂。”
“了尘!”
这家伙还真是口无遮拦呐。
“那么,如何判断那隐水阴里有无鬼魂?”
还真有捧场的人。
“景振哲,你别再问他了。”
无意再让了尘说下去,说不清为什么,我不想让景振哲知道太多有关鬼魂的事情。
会意我的想法,了尘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呵呵,小伙子,这只是传说罢了,隐水阴这种工艺,据说极为巧夺天功,而且又是冥器,不免引人思撰。”
看着听得认真的景振哲,我有些头疼的瞪了了尘一眼。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
哼,算他识相。
“师傅还不和我们回去吗?”
这个景振哲,真罗嗦。
“不了,我还在佛堂。”
待先把景振哲推出去开车,我回头看了尘。
“说吧,有什么‘吩咐’。”
不再有笑,“玟丫头,你说那瓶上的牡丹逼真得就像新的?”
“是很真,相当立体,我还有种错觉以为是真牡丹。”
想了想,“玟丫头呀,有空把那牡丹瓶拿来看看吧,咱们怕是遇到牡丹花鬼了。”
我一愣,“好,我明天就拿过来。”
★我不清楚了尘凭什么判定那瓶上有花鬼。
花鬼有多种,以牡丹花鬼为最,是百花鬼之王。
又绕去古董店一趟,我把那牡丹瓶一并拿回景家,明天一早直接带去给了尘。
景叔也想找了尘净净这瓶。
他说之前不知是隐水阴,放置多时,冥器一到手,就应送去庙中消煞。
我望着桌上的瓶子出神。
若真如了尘所言,这瓶上有东西,我应该有所觉呀。
而且运天珠也应该有感应。
“姐姐!”
“呀,小宥宥来啦。”
抱过伸着小手找我抱的小家伙,我笑逐颜开。
“小宥,别赖在姐姐身上,叫姐姐出来吃水果。”
景振哲的姑姑也来了。
“姐姐,这是什么?”
不理会妈妈的叫唤,宥宥搂着我的脖子,去看牡丹瓶。
“那是古董花瓶。”
“姐姐,你要把它拿走吗?”
咦?
“宥宥看过它吗?”
小男孩的脸上瞬间闪过仓皇。
我微眯眼。
“告诉姐姐,宥宥在哪里见过它呢?”
感到圈住我颈项的手兀的收紧。
一股阴凉掠过我的颈动脉。
这个小孩儿…
“宥宥是在大叔叔的店里见过吧,小宥宥记忆力真好。姐姐只是喜欢这个瓶子上的牡丹,拿回来稀罕几天,过几天就送回去了。”
小东西的手劲儿在听到我的话后明显放松,但在听到牡丹二字时又有加劲。
我明白,现在只有我一个,就算有运天珠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再说,该试探的我也都试探过了。
“好了,宥宥,姐姐带宥宥去吃水果好不好?”
抱起怀里应该是景振哲侄子的小孩儿,我稳住心神。
“儿子来吃水果,然后吃钙片好不好,乖!琉玟你也吃,唉,你说这孩子,去年大病一场,好了以后怎么也不见长呢,是不是病得影响了哪里啊,这都一年了,连半厘米都没长起来,真是愁死人了……”
低头吃起水果,我垂了眼。
这个宥宥,到底是什么?
★瓶子果然不干净。
当牡丹由艳光四射还原成它入土时的样子,我深深吐气。
瓶子仍美丽异常,但却没了妖媚。
那层异样的亮眼恢复平实,让牡丹有了它该有的沉淀。
可是那牡丹花鬼并不在瓶上。
我想起宥宥。
可这可能吗。
宿体那么小,根本经不起花鬼的阴郁,反而会消耗花鬼的修行。
“也不是不无可能。”
了尘盯着瓶子有一会儿了。
“如果花鬼将瓶子里的血液提取出一些注入给那个小孩子,它就有可能长期宿在小孩子的身体里。”
这也太残忍了吧。
那些阴血,如果能和宿体的血液相溶便好说,可一但相异互斥,等到阴血耗尽,宥宥就必死无疑。
我想起景振哲的姑姑说宥宥去年大病了一场。
那就是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花鬼占据了宥宥的身体。
宥宥一年都没有长,怕是和阴血不合吧。
“我们必须把它从小孩子的身体里引出来。”
谈何容易。
它在宥宥身体里盘踞得极紧,否则运天珠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鬼气已用人气掩去。
真狡猾。
“它为什么选上宥宥?”
我想了一晚也没个结果。
“你不是说看到那小孩子一脸深情的看着景振哲那小伙子?”
轰!
★回到景家,已日落西山。
景振哲一直在门口等我。
见了我,仍不说什么,还是照常接过我的背包。
我有些疲累。
最主要的是,我心情不好。
“景哥哥吃饭啦。”
稚软的童音。
声音真甜。
“姐姐去哪里了,害景哥哥等一天。”
语气真哀怨。
它会不知道我去哪了吗。
“宥宥乖,姐姐去庙里了。”
看吧,变脸了。
心情好了一点。
“琉玟回来了,顺利吗?”
“顺利倒是顺利,不过景叔,恐怕得过几天再拿回来了,了尘也很‘喜欢’,想看几天。”
景桓廿的眼中多了抹探问,但却并没再多问。
“景哥哥,我要吃那个。”
明明就在它面前呐。
“姐姐夹给宥宥。”
哼,小鬼,挑衅我。
“我要景哥哥给我夹。”
“姐姐夹的也是一样的啊,姐姐给宥宥多夹点。”
“我不要!”
推开我的手,菜洒了一桌。
“宥宥!”
景振哲低喝,转身帮我擦被菜汁溅到的衣袖。
“宥宥,好好吃饭,不可以没大没小。”
主位上的景桓廿适时制止了小孩子的“调皮”。
调皮?
是呀,这个小宥宥可真——调——皮。
我看着它低下头佯装扒饭,于是夹了一筷子炒蛋给他,“来,吃菜,只吃饭多没味道。”
怒瞪向我,我却笑给他看。
嗯,心情又好一点。
“小孩子要营养均衡,不然要怎么长大呢?”
惊慌失措的看向我,“谢…谢谢…姐…姐…”
“不谢不谢,小宥宥这么可爱,若是长不大,那岂不是要让很多人伤心?”
看着它重又慌乱的低回头去,我也不再多说,含笑吃起我的。
宥宥如果长不大,还真伤脑筋呢。
心情大好啊。
★事实证明,硬塞了一部手机给了尘,作用大大地。
(“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意兴阑姗的靠着窗台,外面暗黑一片。
夜半已过。
“不是你说的要把它从宥宥身上引出来的吗。”
(“呵,丫头,这还是我头次看你对这种事情这么正经。”)
是吗。
头次吗。
如果我告诉了尘如此做是因为我在吃醋,了尘怕是要收回说我“正经”的评价了吧。
“这几日不想办法,宥宥就永远都这样了。”
(“那是自然,而且它若日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窗外的树影开始颤动。
“了尘。”
(“它有动静了?”)
听出我的微颤。
“知道了还问。”
一抹青色跃出。
(“来给我开门吧,我到了。”)
起身,“不早说。”
直直穿过那团青,看它被我撞散开后重又迅速聚合。
了尘手里拿着一个带着盖的钵。
“这东西能行?”
“贤忍师兄说行。”
运天珠骤烫。
那青已冲我而来。
看来势,不善。
我摇头,“了尘,恐怕这回你要失算了。”
★早饭还没吃,昨天半夜回来的姑姑就踱进我和了尘共坐的亭。
我哈欠连天。
了尘闭目养神。
“那个宥宥是小男孩吗?”
慢悠悠喝着茶,姑姑也不看我们。
“姑姑以为呢?”
我俯上桌,想睡得紧。
“我刚看到宥宥亲景振哲,嘴对嘴的。”
呼~!
这个小兔崽子,昨晚就不应该让它留住在这!
“昨晚成功吗?”
还用问吗,当然是…不。
不然那兔崽子怎么可能如此嚣张。
它根本就是在向我示威。
也不再问,“进屋吃饭吧,对了,莫琉玟,如果不晚点的话,莫琉夜今中午到。”
“腾”的坐起。
夜要来?
真的吗真的吗!
“姑姑你怎么不早说!”
“她也是刚才电话给我。”
真是天助我也。
一旁的了尘,也睁开了假寐的眼。
这下好了,小兔崽子,等着接招吧。
★莫琉夜和我同岁。
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
莫琉夜是四姑姑的女儿。
一生下来,就被抱回大宅养的女儿。
我们这辈儿中,郭蔼蓉最喜欢莫琉夜。
姑姑也是。
我也不例外。
虽然我们极少能够见面。
莫琉夜是我和姑姑与莫家唯一有联系的人。
景振哲和我开车去机场,一路上运天珠淡淡的热。
运天珠有一个真正的主人,叫鸣主。
除我以外的。
独一无二的。
我是被它选择的。
而那个人,是它被选。
一只手掏出中间已呈凤凰形象的运天珠,我摩挲着。
我总觉得,那个鸣主是他。
当然还只是觉得。
朝已经出来的夜挥手,我毫不意外也看到了他。
真不抗念。
“难得你们两个同时出现。”
和夜拥抱,我朝她身后的男人眨眨眼。
“我来拿云眼,顺路。”
这男人,还是这般不苟言笑。
释隐,夜的夫。
吓着了吧,夜也十七岁,却已嫁作他人妇。
在我去年大病一场又离奇生还之前。
★我昏倒了。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不知道。
我只知道是景振哲接住了我。
哦耶!
“玟玟?玟玟?”
我的头好沉。
可是我好喜欢听景振哲这样叫我。
“醒了没玟玟?听得到我说话吗?”
“景振哲,你为什么叫我玟玟?”
轻抚着我的额,景振哲轻叹。
“我喜欢这么叫你。”
“仅此?”
“嗯,仅此。”
“好,本姑娘准了。”
“还有没有不舒服?”
景振哲在担心我。
嘿,真好呢。
对了!
“你让那个臭小子亲你了?”
真是名副其实的色鬼。
“宥宥才四岁。”
景振哲哭笑不得。
“不管,哪有男生亲男生的,是你侄子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还用问。”
这个笨蛋,当然是要消毒啦。
毫不客气的拉下他,我狠狠的亲上去,还啧啧有声。
景振哲的唇好软,还有他的气息,好……
熟悉。
熟悉!
“啊!~~~”
★“我要和景振哲交往。”
我正式宣誓了对景振哲的“所有权”。
在晚餐的饭桌上。
没人惊讶。
多神奇。
景桓廿和姑姑都仅是抬头看了我一眼。
景振哲就是对着我很温柔很温柔的笑。
还有夜,居然还一副“早该如此”的面部表情。
释隐呢,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唯一不认同的,恐怕就属亲爱的“宥宥”了。
它就坐在我对面。
话出口的刹那,我在它的脸上看到了恨和阴狠。
我无声的笑了。
我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的晕倒。
它一定是想在我身上做些什么。
可惜,它并未得手。
还有,我不是出于一时冲动。
说那些话。
“宥宥”只是让我看清了我对景振哲的感觉。
然后我给出了我的态度。
人生就是如此。
人说两情相悦不易。
一生里,遇到一个自己动心,又肯对你好的人不是常有的事。
我知道景振哲喜欢我。
我只是不清楚他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对我有了爱情。
可这都不重要了。
我也喜欢他,不是吗。
那就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了。
两情相悦嘛。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一起。
虽然我曾高举不婚的大旗。
现在的我,反倒觉得,如果结婚对象是景振哲,也不是什么难忍之事。
于是我这么做了。
当然,我并不否认,我对景振哲越来越深切的熟悉感,推了我一大把。
也许,于我,景振哲并不是个陌生人,曾经。
我们可能认识彼此,在以前。
那个我忘了的,以前。
★“宥宥”沉不住气了。
房间外肃煞的杀气为证。
和夜对视,她笑我也笑。
“释隐果然没说错。”
继续未完的拼图,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他说这牡丹花鬼对你们家景振哲动了情,找不到宿体的情况下,找上了宥宥,看来,花鬼还真都是多情的。”
“都是?”
夜不置可否的耸肩。
“前段时间,释隐也得了个花鬼美娇娘,不过不是牡丹罢了。”
夜语调轻缓,听不出情绪。
“真的?说来听听。”
我来了兴致。
“一样的乔段,只不过释隐的那个更痴情,更…”
“莫琉夜。”
黑夜里杀气渐弱。
释隐立于窗前,看向窗内的眼只投向夜。
我拄腮,“释隐,古训清者自清,你既然不浊,唤夜做何。”
夜在一旁复议的点头,嘴角的笑痕让人惊艳。
夜很美。
她是家族里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
但夜很冷。
什么都了然于心,却什么都不点破。
这是我喜欢夜最大的因由。
因为,我们是同类。
看着难得有表情的男人皱起眉,我笑得恣意。
“夜,光宇回国了,打来电话说他联络不到你,让我捎信儿说他想请咱们吃饭。”
光宇是夜最执着的追求者,夜结婚,他出国。
“哦?回来了吗。好啊,你和他约时间吧,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
窗外的男人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跃进窗内,直拉起夜,“该睡了。”
夜也不挣扎,起身随了男人去。
将最后一块拼好,“那么,我约好了时间,告诉你。”
夜没再回答,只对我一笑。
一阵风走过,世间万籁俱寂。
月,正当空。
★有释隐在,我和夜决定晚上不再呆在景家。
浪费时间。
释隐一个人就能搞定。
我们商量要去把那块翡翠原石切掉,打成三只手镯,我、夜、姑姑,一人一只。
“我送你们。”
景振哲拿起车钥匙。
“景哥哥我也要去。”
笑话。
释隐留下就是为了办你,能让你跟着我们?
“小宥宥乖,天要黑了,小孩子要呆在家里。”
我甜笑着捏他的颊。
意料中的被甩开。
转身抱住景振哲的腿,“景哥哥~”
我挑了下眉。
它知道了。
“玟,带它去吧。”
看向夜,夜也挑着眉。
我攥紧了拳。
不应心软的。
昨晚,就应拿下它,管它会不会伤了宥宥的身体。
释隐不知何时已来到夜的身侧,“我陪你们。”
景振哲抱起搂住自己不放的小人儿。
“宥宥”眼睛绽亮。
我的心蓦的抽紧。
我知道它要干什么!
“景振哲!”
我惊惊的叫他。
正想冲上前,却被夜拉住。
看向我,景振哲的眼里柔柔一片。
我的心开始揪痛。
不,别那样看我。
我会受不了,我会…
不,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抓挣着夜钳制我的手,“景振哲!!”
与此同时,景振哲移开眼不再看我。
柔情的目光不再,换之以冷肃的投向释隐。
来不及细辨他的表情变化,我的脑中“嗡”的一声。
“宥宥”猛转头,长舌如箭,攻向景振哲的太阳穴。
“不!”
身后,一抹黑影飞掠。
刹那,青光乍浮。
刹那,雾气拢聚。
刹那,释隐眸色未变,却什么都已消失。
景振哲怀里的宥宥,颓然倒去。
我,向后,瘫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