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他脚下不再移动,怔怔木在那里。离她还剩十余步的距离,恰好能瞧见她面前镜子内的反光影象,他看见她正做着一件奇怪的事,而这件事,正好打消了他之前心存的疑惑。他之前曾想:“屋中的布幔被窗外的风吹的瑟瑟飞舞,响音虽轻,也不是毫无声息,在这样安静的地方,细微的声音已不再是细微。他甚至怀疑过,屋内若有人,应该早已知道了他,因为他故意在进来时没关上窗户,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他来了。可是,他现在却想马上离开,走的越快越好,但她好象已经发现了他。”
他呆立着,神经绷得像是要断了的弦。她低着头,面上蒙着一条白色的丝纱,他看不清她的脸,他只看见她手上的活。她动作很是小心,手法甚是优美,一上一下,一轻一点,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终于,她停止手中的动作,慢慢拾起头,一眼就瞧见镜中木若呆鸡的张大胆。这时,她脸上的丝纱却轻轻滑落了下来,他看见她嘴角露出一丝笑,也看见她半张脸都因为笑而扭作一团。
张大胆双眼张的奇大,睁的奇圆,她虽没有转过来,但他却看得真切,她的脸简直比死人的脸还要难以形容,就算用尽天下所有可怕的名词,也难以表其万一。她收住笑,她的脸就像沙漠一样干燥,他瞅着那片僵硬的地方,整个人就像坠入深海一般,越来越冷。
他脸色慢慢起了一阵剧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在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他已经不再是那么粗心和胆小。他一动不动,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张丑脸。
她似早有预料,一脸平静,对张大胆的突然出现,毫无惊慌之色。她目视镜面,呆看片刻,又自顾低头做着刚才好象还未完工的活。
张大胆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好象是怕打扰了她似的。这要搁在往常,忽然看见一个如此丑陋的女人,定是扭头跑去无影了,但此刻却不是,心中一直想着要怎样才能寻回紫檀木匣,所以一时好象也不觉得害怕了,反而还自我安慰了起来:“她要是人,我根本不必怕她,她如不是人,我就算害怕了也无济于事,既然横竖都是无用,我何不再等她一等。”想到这,人不觉轻松了许多,刚开始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也一扫而光了。
她手脚细致,一直低着头,张大胆始终都没有说话,她却开口道:“如果害怕,大可以离开,我不会来为难你。”初听到她的声音,居然发现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黄莺的歌声,有一种绕梁三日的感觉。
张大胆忽然觉得很惋惜,她的容貌如果和声音一样美丽就好了。说真的,她不止声音好听,就连身段也不差,单从后背望去,决不会想到她的脸反差会那么大,就算及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也不该是一张太难看的脸。可惜,事实却是如此。
他呆了呆,道:“我想问你一件事,问完,我才会离开。”
她微一楞,忽而叹息一声,道:“我劝你还是莫问的好,如果我是你,应当在主人没有赶你之前,自己趁早离开这里。”
张大胆脸微一变,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道:“你深夜潜入我的房间,好象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张大胆道:“我只想找回日间在这里不小心丢失的东西,但我却忘记了路径,所以误入进你的房间,我只能表示道歉。”他朝她后背深鞠一揖,不论她有没看见,就算是给她认过歉了。
她道:“歉你已认过,走时别忘了帮我把窗户关好。”她声音很冷,几乎不留商量的余地,但张大胆并不打算急着要走,他道:“在事情还没问之前,我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他回答的也异常肯定,也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她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就快说吧!说完赶快走。”
张大胆一字字道:“飘——红——厢——房——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