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那声音惊得心里发凉,抬头一看,他们面前已经凭空多出一个人来。那人不但声音冰冷,面目长得也一样冰冷,给人感觉像是从哪个冰窟窿里钻出来的死人。
“符兄,我们又见面了!”
“阴兄啊,嘿,是啊,真是不巧啊,又见面了!”符占天打了个哈哈,一耷头,拉着石峰就要走。
“嘭!”
一股箭矢般的劲气飞射过来,正好落在石峰的脚边。石峰猝然一惊,像满弓一样绷紧了身子向后退了半丈。这一退,他的半边屁股蛋子已经凌空,从谷底刮上来的冷风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还好自己没有把全身的力量放在手上,否则两手落空,这会儿恐怕已经尸骨寒凉了。
石峰战战惊惊朝前爬了一段,这才瘫成一团咒骂道:“你眼睛怎么长的,这误差也未免太大了点吧,都射到我身上来了!”
“嘿,小子,他射的就是你!”符占天幸灾乐祸道。
“我和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这么大老远来找我,要是有求于人,这礼数也说不过去吧!”石峰虽然已经吓掉了半条魂,可还是强自己镇定大声叫嚷,只引来阴玉秋一阵阴冷的笑声,听得石峰全身直打哆嗦。
“他是有事有求于你,不过你一定不会肯的!”
“哼,他要是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我当然肯,不过他却是个男的,还长得那么丑,连笑脸迎人都不会,还谈什么有求于人!”
“你说什么!”阴玉秋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凌厉,一股阴冷的杀气,顿时如黑云般牢牢罩住了石峰,强大的气势迫得他面色陡然苍白,一股冷汗瞬间滚入脖颈。
“阴兄,他可是我的,你可别把他打坏了!”符占天冷冷说道。
“只要把你撩倒了,他就归我了!”阴玉秋话音未落,就已经毫不客气地挥出一道黑色的气劲。
气劲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纷纷枯稿衰败,那地皮也染上了一层黑蒙蒙的颜色。
“好厉害的毒,阴兄,你又进步了!”符占天一蹦三丈,已经退到一边,两眼渐渐染上一层腥红。
“我说今年我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不是还没到本命年吗,怎么这么多事!”石峰终于从阴玉秋的压迫下解脱出来。
一想到自己先是被人绑票,再是被一百年老窝的马蜂贴着肉的扎,还有长得跟自己大腿粗的毒蛇,吃顿饭被人打了足有大半天,石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扯开嗓子向天吼道:“他爷爷的有什么破事都冲着老子来吧,还有谁要找老子晦气的,赶紧一块儿上,老子一并扛下了!”
“嘿,你那腰板,连一件破事也扛不了,就别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了,人要再多了,我这毒仙也帮不了你!”符占天还是那副事不关已的态度说道。
谷底的阴风一阵一阵往上吹,偶尔还带着一丝血腥味,这无疑是给石峰提了个醒,这里有人栽下去过。
就在石峰把目光再回到符占天和阴玉秋的身上时,他们的身后,无声无息又多了十几号人。
“什么时候我的嘴有这么灵了,说什么来什么?”此时的他,恨不得抽肿自己的嘴巴。
他一个个打量过去,没有一个脸色是正常的,好像他们真的是从这乱坟岗里面突然冒出来的。
“我说,你们就没一个正常的?一个个跟死了爹妈似的,这里是人间,不是你们呆的地方,快回去吧!”石峰虽说嘴硬,可那么多人往面前一站,是个人都得惧三分,更何况这些家伙看起来没一个像人的。
“嘿嘿,毒仙真是有一套,连盛元宗也闯过来了,真是让人不佩服也不行啊!”其中一个顶着稀拉拉几根黄毛的中年人唱喏道。
“少给我来这套,想要人是吗,先问过毒仙这一双手再说!”符占天轻缓缓地将手提到了胸前。那一双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掌,随着符占天的精湛玄气的催动渐渐染上了一层绿气,越来越浓,最后整个手掌变得跟碧玉似的,闪耀着晶莹的绿光。
“好厉害的毒气!”阴玉秋有些出神地喃喃道。
在场的各人,都是些邪道高手,虽然阴玉秋说得很低,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别人这么说他们未必会信,可一向是毒仙死对头的他也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厉害无比了。
这些邪道高手,有以吃人炼血为修炼法门的,有以采撷阴阳之术的,还有以毒炼身的,不一而论,他们个个杀人不眨眼,但听到阴玉秋这句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三丈。
“哼,怎么,这么快就退了?”符占天显然不是很满意这一手震慑的效果,又对着那乱岗中突兀长出的一棵青松挥出了一掌,碧绿色的气箭一击打中了上面抱着松籽正啃得起劲的松鼠。
那松鼠立刻染上了一层绿气,半边身子的表皮轻易地脱落下来,化成了枯骨,肚腹里的五脏六腑只剩下一层筋膜包裹着才没有掉出来,跟被把人活剐了是一个效果,却是剐得异常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皮肉。
然而它却没死,半边完好的身子半边枯骨。它不但没有死,而且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仍旧悠闲地蹲在树杈间啃着它的松籽。从半边没有皮肉的枯骨间可以看到松籽从它的喉管一直落到胃里。
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人要死不死,那才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把人一刀捅死,和一片片在人身上剃肉,虽然都是放血,可后者绝对比前者更能震慑人。
此刻,每个人都看得喉头发涩,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两侧是不是少了什么。
这一手功夫直把石峰看傻了眼,一时之间竟没了意识。一路之上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当过他爷爷多少回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人家的爷爷可不是随便可以当的。
那十几人,一瞬间已经退开了数十丈,这距离,要搁在石峰来说得拢着双手在嘴边大声喊话才能让对方听见。但那些人还是惊疑不定,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确定没有充当出头鸟这才稍微平定些,不过又不放心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一退,全体又不知不觉往后移了两三丈。
从那些死人般的面孔里,石峰看到了他们内心无比的惊惧,就在刚才,那些人还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报应了,石峰的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的惬意。原来让人惧怕,也是一种不小的乐趣,甚至超过受别人满眼星星的崇拜。
“嗯,要么受人尊敬,要么让人畏惧,人生如此才快意!”一瞬间,石峰已经总结出了人生的意义。
不过毒仙的震慑力,也未必就有他想象的那么大,至少那个脑袋秃了九成九,还有稀拉几根黄毛的家伙就定力十足,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互相比照,自己在这种震骇之下绝对保持不了如此镇定,石峰心头暗暗对那家伙生起了一丝佩服之情。
不仅石峰意外,就连阴玉秋也颇觉有些诧异。符占天刚才那一手毒,他自认自己也没有办法做得到,初见之下,自己也有三分惊骇,可自己毕竟是经年累月跟毒打交道的,对毒天生就有一种亲近,自然不会太过恐惧。可眼前这黄老六,平常也就茹毛饮血,吸食些阴厉之气,却能对这毒如此不放在眼里,确实让人诧异。
就是场中最小的石峰也明白刚才符占天出手,其实是要耍手段在一帮子人面前显显威风,可现在居然有不配合的。
阴玉秋不由勾起了嘴角,斜着眼睛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符占天的笑话。
符占天也颇有些意外,细皮嫩肉的老脸上突然一红,衬着那一把白须,一下子就变成了醉酒的仙人。他也意识到自己自从功力衰退就有些把持不住心性,心里暗骂了那盛元宗先人一句。他干咳了一声,两手一合,“噼里啪啦”按得指骨脆响,右手食指悄无声息碰了碰左手的戒指,一溜浅淡的青烟鼻端一走,他的脸色立刻恢复正常。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地活动着两个拳头,两眼狠狠地瞪了那黄老六一眼。从那凌厉的眼神里,他释放出一道凌厉的气箭。
那黄老六终于打了个哆嗦,惨白如裹尸布的面皮突然转成了青黑,如一滩稀泥般软倒在地,嘴里发出一连串闷葫芦般的“咕噜”声,一双手脚胡乱扑打着逃离。
一阵风吹过,带起一股臭烘烘的气味。
“他娘的,老子还以为他有点过人的本事呢,没想到是给吓傻了,臭死了!黄老六,你小子给我跑快点,不然别怪老子给你身上放点料!臭死了!”
在符占天的威胁下,那黄老六动作快得没法形容,众人只见眼前青烟一缕,便已不见了人影。
那十几人在愣了一会儿后,也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又只剩下他们三人了,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了那只仍旧把松籽啃得“剥剥”响的松鼠外。
本来平静的乱岗上又恢复了平静。
阴冷的风吹得青松“沙沙”响。符占天的白衣迎风招展,一脸平静地面对着阴玉秋。
“想不到你的修为又精进了,我想你现在应该到了窥天的境界了吧?”阴玉秋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可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心里的不平和一丝妒意。
“还差一点,不过快了!”
“没想到修炼最痴迷、最有天赋的我,居然比你慢了!”阴玉秋叹气道。
“你只是差些机缘而已。”符占天道。
“所以那小子我要定了!”阴玉秋一指石峰道。
“怎么比?”符占天眉毛轻轻地耸了耸。
“这次换个方法,咱们随便挑选三种药材作为毒引,再用这乱岗上十丈以内的东西配毒,找个人服用,对方再用这十丈以内的草解毒,看谁的手法高,你看如何?”
“好!”
“那就用他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