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在中秋节晚上分批走人,五福等几个兄弟和向先生断后。”
雁飞额头又起了汗,这回忘记扇手里的扇子。她不经意问:“向先生原来是你们的头?他——也要走?”暗思:不在同一个城市里,心或许就淡了。
以前她爱看燕子窝,是因为羡慕它们能飞回故乡。他也爱看,也是想回故乡的人。只是她在上海扎了根,再也走不出去,而他,还是能南北地飞。
他比她自由。
展风见雁飞一下萎靡了,以为她累了,就先告辞。走出亭子间,方觉天地如此之大,上海不过一间亭子间,他即将去大展拳脚。怕死?他想过,在经历了黑屋的那夜惊心爆炸后,他丧失一半听觉,却壮了一倍雄心。
弄堂九曲回转,在转弯的末角,他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背景一闪而逝。
似是向抒磊。再要定睛看,人影已经不见。
许是花了眼。展风想。
向抒磊是存心避开了展风。这群他新组的战友个个敬他,也个个怕他。这样也好,保持距离,他的一切他们不得而知,他们安全,他也安全。
他连着好几晚来这条弄堂,看那间亭子间的那扇小小窗口射出的微光。
看一晚少一晚,是舍不得?
是舍不得。所以一步一回头,这次一步步是准备真的走远。
他自嘲,他在她身边,不曾保护过她一天,留还是走都于她无益。甚至于他知道她做了舞女,也知道她为王老板做过日本军官的探子,他都不曾现身支援过她。
吴枫露说得对,谁能比他更绝情?
他哪里有时间有权力去多情?
向抒磊找了徐五福夜谈。在一间小酒馆里,灌徐五福的酒。
“最后一宗任务由你做司机掩护大家,到时候把车停在方家东边的弄堂口随时接应。明白了吗?”
他用颇信任兼诚恳的眼神看着徐五福,徐五福只低着头,偶尔一抬眼,迅速点头,一声不吭。他有点怕向抒磊这样若有所思的笑容和别有深意的眼神,没来由令他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