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肯离开花花大世界?”
“我们先前还去打藤田智也的关节,您也知道这位大佐和这位少佐一向不和。”
“再倒回去使手段,长谷川既然不满藤田,咱们当然继续给他办事。”
“他会否记仇?”
“他更爱财色,不然舍不得大上海做啥?”
两人知己一般地笑了笑。
堂官倒水的手势不算熟练,歪歪斜斜洒了水,被山田劈头就赏了一巴掌,堂官战战兢兢忙不迭用肩头的抹布擦了干净,又被二人身边五大三粗的随从推了个趔趄。势弱的人吃亏,勉强站稳还要向爷们低头哈腰三番再离去。
做大爷的甩了白底描字洒金折扇,笃悠悠看戏。在戏里,他们也能忘却他们的烦恼。
圆桌上的茶水已沏好,热腾腾。灯暗下,戏开场。眼前只有模糊白雾。
开锣的戏是单演的折子戏——《十八相送》。大红幕布拉开,是光鲜亮丽的角儿们上场。
他们捧的才是角儿,不捧的也难成角儿。
两人都捧过角儿,也是做过大佬的人物。这样的乱世,才有他们的出人头地。所以他们是异国的知己,偶然相逢,彼此投契,合作无间。
山田盯牢归凤的粉面玉腮。
“当年我捧筱凤鸣的时候,这丫头还是一个龙套,谁能想如今成了大红的头肩。”
“老兄喜欢的话,就多多给些银盾。自我们那方先生故去,这位姨太太声势可是大不如前了。”
“如此唱腔如此扮相,可惜可惜。”
“等下散场,我可牵线。”
山田大乐,拿起茶杯猛喝一口。
台上十八相送,生离悲戚。
山田皱皱眉头,扶桌,倒伏于上,手里折扇重落地上,被丝弦的音律盖住。
周文英乍觉,他无惊呼,亦有同类经验。只盯着那茶,他差些就如这山田一般模样。
弦乐不断,悲戚欲发震耳欲聋,掩盖一切。
他乱了步伐,由随从护在中心,急速撤退。及至他行到戏院的门前,灯一下暗了,弦乐骤停,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