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妈妈累了,先去睡觉。等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卓阳好好在家里练毛笔字。”
她始终带笑,由卓阳服侍她梳洗。归云倒来了热水,卓阳蹲下,为母亲洗脚。
“女人要老先老脚,我妈的脚还像少女一般样,可见保养有多好。”卓阳用温软的布小心擦拭,一遍又一遍。谁都想永远不要停下来。
还是卓太太道:“好了好了,别误了时辰。”
他与母亲拥抱,任母亲揉乱了他的发,好像幼时那样。再被母亲轻轻一推。
“走吧。向你爸爸道个别。”
门阖上,不知母亲的泪是否决堤,他都不能回头。
燃香,祷告。
抬头是卓汉书的遗像,炯炯的目,庄严又慈蔼。遗像下面是遗作,是父亲最后留给他的话。
卓阳决然转身,他想拿起他的行李,但是归云比他快。
她倔强地使劲地拽住。
“我来送你。”
他便拥着她走出家门。
霞光下的玉兰树绽放清新的芬芳,扫尽秋的萧瑟。可是秋风起,点点离人泪,欲盈眶。
归云想,我不能哭。她死死抓着卓阳的行李,死死咬着唇。
不松口,不说话,恐怕稍一松懈,心底某处就会崩塌。
终至熙攘的火车站。是在废墟上重建的南站,简陋而遗留硝烟的气味。废墟下的尸骨仍未寒,但新楼已经必须继续坚硬如铁地矗立在这里送迎南来北往的客。
还送去即将进入硝烟的战士。
归云已经觉得卓阳如战士,她将送他去战场。
卓阳却不愿做战士,他只想和他的小妻子有最后温存的时分。候车室的角落,有处柱子挡着,卓阳拉了归云过来,不管其他,只有彼此。他欲言又止,她已经踮起脚,封住他的唇。
作最后的缠绵。
她多想缠着他不让他走。
火车却鸣笛,如阵前号角,催他走。
卓阳迟疑了下,归云已一把推开他。
“你记着,过期不回的话,生生世世都要做伺候我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