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再想办法,但我觉得归凤应该不会有事。”归云说一句,再强调一句,“一定不会有事。”
她端着伞,走入急雨中。
暗天黑地,动荡飘摇,一切都不确定。她闭眼,想迢迢去路。
再笃定地迈出家门。
很多年前,归凤得知自己被卸了头肩,不能唱戏,她就去天蟾戏院看别人唱戏。展风骂她是戏疯子,她岿然不语。
归云懂她。
她柔软似柳枝,似乎风吹能散,但只要能唱戏,她便能不断抽新芽,绽光辉。
这是归云心中的归凤。
归云往大马路的几间戏院赶,间间都闭幕。她也去了天蟾戏院,最近梅兰芳回北京,因日本人逼迫,闭门谢客,蓄上胡须,声言不再唱戏。梨园失去一把好声,戏客也唏嘘。天蟾戏院连带受了影响,戏剧界有望人士学了样,都歇业在家,电影界的几位名角也如是。
或算无声的抗议,每个人用每个人不同的方式。所以汉奸走狗用了逼迫的下作手段。归凤不幸被波及。
雨愈加大,打得天地糊成一片黑沉。归云走得吃力,腿脚都湿透,千斤般重。她找得心焦了。
天蟾戏院门外的大海报被打湿,其实是塑料皮的,在风吹雨打下不会烂。上面分明是京剧的《穆桂英挂帅》,抖擞的男旦,在雨幕下有飒爽的光辉。谁说京剧男旦只有媚气,少有英气?
但归云顾不得仔细看那许多,往天蟾戏院周围边角找。
远处,有个人影成点,和重重雨幕混成一团。
归云看不清,只走近,又看。
本是弱柳扶风的身形,在风雨中静定而立。
是归凤,归云大惊,跑过去,用伞遮住她。才发现她全身已冰凉,眼神切切,回头过来看到归云,婉然一笑。
归云焦急怒吼:“你疯了还是傻了,这样的天在这里淋雨!”
归凤呆呆的,有了亲人在身边,晓得哆嗦了,虚软地靠在归云身上。
“我舍不得——不——不唱戏,但——我不能给他们再唱戏,展风——在前边会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