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走过去亲了亲他,说:“在家里照顾好小妹妹。”站起来对归云说,“我们去吧。”
谢晋元团长的葬礼是日本人怎么都阻止不了的,租界当局抵不过各界的强烈抗议和要求,万国殡仪馆前万人空巷。
很多人蜂拥过来,形势似比当年四行一战的南岸观战,车和人拥作一堆,悲伤也被累聚成排山倒海的力量。
天是晴空万里的,但那阳光侧侧地照下来,光线是黯淡的。这里的马路本又不甚宽敞,两边又林立着电线杆,人们头上盘旋着这个城市交错的电线,像一张阴灰的大网。
大网之上鸽群飞翔,振着翅膀,遨游蓝天。
可是归云抬起头,只能看见那张“网”网着鸽子。曾几何时,她也在孤军营的上空看见过这样的鸽子。叹出的一口气同泪水一同落下。
雁飞拿了酒杯,庆姑倒了满满一杯。她们隔着马路,灵堂里人多,她们便先在马路这边祭奠。
陆明是唯一的一个男人,拿过酒杯,正立中央,满含热泪。女人们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洒下,是酒,是泪,也是鲜血。
灵堂里有掩面哭泣的女学生奔了出来,呜咽得也像振翅难飞的鸽子发出的悲号。
“谢团长,谢团长,您走好!”
这样的带着悲哀带着绝望还带着愤怒的希望的呼唤无法停歇。
巡捕房里有巡警出动,鲜少有洋警司和印度红头巡警了,现在大多都是中国人。中国巡警拿着警棍,戒备中国人民。
雁飞和归云定定立着,不知是谁的手先握了对方的手,然后,用力握住了对方。
晴空的天起了风,从人群里呼啸,带着春季最后一丝寒意。
云动,是乌云,遮蔽了太阳。
雁飞拿出手绢递给归云拭泪,她说:“我们该回去了,谢团长需要休息。”
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相互扶持,逆着人流往回走。来祭奠的人均是如此,远远看一眼,燃了香烛敬了酒,更加惘然不知去处,仓皇地哀戚地来了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