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地龙还是在的,还是黑黝黝蚕茧似的伏在地面上。霞飞坊也是屹立不倒的,整齐料峭的房顶笔直地朝一个方向耸立。
房子和房子之间,还是挨得这样近,是一样整齐的心。
但收拾回来的旧山河,还是拼起来的。
归云一片一片拾起了碎片,那样长,那样难,八年还是十年?
她从北到南,一直走一直走,没有休息,没有停顿。
归云重新站了起来,从卓太太手里拿过了那张照片,将脸贴了上去。
泪都干了,新泪又涌出来。
卓太太坐倒在床上。
外面的喧嚣与她们无关。
清风吹进来,一掀一动的是泛黄的报纸。
“云阳同志于张家口张北县一战中为掩护村民安全撤退,与敌人进行了三昼夜的激烈搏斗,最终壮烈牺牲。
“云阳同志背井离乡,投身抗日,不惜牺牲个人的一切,甚至献出了宝贵生命,充分体现了优秀共产党员的高贵品德和英勇献身精神。
“这里有你抗敌遇害时所流下的斑斑血迹,你的钢笔,你的相机,都是与你一同阵亡的战友。当我们看到它们的残骸,你那年轻而智慧的脸颜,沉毅而坚定的神色,清晰而响亮的声音都一一浮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抚摸着你那已经消失了温暖和热气的血迹,便记起你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你唯有留下你与妻子的照片,成为我们对你不可磨灭的永恒的纪念品!”
番外上海一家人
白如洗的灶台边,开着白炽灯,切菜的时候直射下来,青菜就绿得更新鲜了。灶台上炖着崭新的砂锅,“咕嘟”冒着热气,热气里有鲜香,把气候都熏暖了。案板上的面团揉了一半,软塌塌地堆在那边,旁边的喜字章横着。光照过来,原来是旧的,干了很久。
放下面团的老太太戴好老花眼镜仔细研究这章,她的领口绣了春花三两枝,许久没穿的,压得皱了,她用熨斗烫了几回,折痕去不掉,可在亮堂的灯下看不出,又新了。
好像等了很久的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