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深秋,总有毛毛雨的天气。雨像无孔不入的密探,从伞的缝隙来窥探人的心事。她曾经小心锳过弄堂里积的水塘,手里撑了伞,身边的英俊少年为她拎着水桶。
她偷偷看少年,微微垂下的眼睑,总盖着些心事,一点面部表情都没有。冷不防有雨水打进来,打散他脸上的寂静,他醒了,侧头看她。发现她正看着他,她把嘴角一翘,说:“你在想什么?”
少年向抒磊,笑的时候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他藏着心事面对她的时候,就笑着瞅她,于是她也笑了。那是花样的人花样的年纪和花样的爱情。也许只是她认为那是爱情。
舞台上的向抒磊,俊美的脸上了妆,更冷峻了。突出了他的薄唇凤目,且,依然是不大笑的。
唐倌人说过:“薄唇的男人都薄幸。”
那时候是在周小开在马斯思南路上新为唐倌人置办的小洋房里,他带了前来投靠的少年来。
“他考来上海的中学,表姐夫死了,我便帮一把。”
向抒磊带了礼来的,周小开跷着二郎腿把玩着的蓝山玉貔貅,通体的绿,在他的指山之间。他笑纳了,还指点了向抒磊。向抒磊朝唐倌人鞠了一躬,道了声:“舅妈!”
唐倌人笑笑,吩咐雁飞:“把二楼西厢房整理了给表少爷。”
雁飞走过去为他带路,“表少爷请。”
他朝她露齿一笑,“我叫向抒磊。”
她点点头,也笑了,领他去西厢房。
西厢房,风流婀娜,多少故事的发源地?她听归云唱过《西厢记》,听的时候早就明白了他是张君瑞,可她既不是相府千金崔莺莺,也不是置身事外的伶俐红娘。
她没有千金命,却想给自己抱只鸳鸯枕,活该跌个粉身碎骨。
谁知道如今再真切看他,竟会在假山假水的舞台上。人生如戏,他戏里戏外都是王子的命。再坎坷,也是个王子。
他所说所想,都比她高明。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他怎么还是在考虑这些深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