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经理已十分适应为日本人操办舞会了,还能别出心裁翻出一些花头筋。他隆重地摆了洋人的布菲台,又请来日本大厨,现场做了海鲜刺身。红艳的布菲台上,盛装着剔透晶莹的等待瓜分的肉体。
他见着雁飞,自是免不了揶揄一番:“东面不亮,西面亮。白白休息好多天。”
雁飞手里握了檀香扇,摇了两下,轻轻打在他的肩膀上,“同喜同喜,您弃暗投明,正是时候。”
袁经理冷哼道:“小骚货少讽刺我,你家干爹是现成榜样,扶好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是正经。”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闲闲的,也没了话。袁经理顾自去招待他的贵客了。雁飞往场内一扫,就看到穿着军服的藤田智也向她走来。他腰间悬了军刀,一手握在军刀柄上。
雁飞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旗袍很漂亮,你也很职业。”他是真心说的,她难得不穿白了,一身酸橙绿朵云绉的旗袍,镶了仿碎钻,在晨昏不分的舞池里亮着。
雁飞颔首,说:“你也是。”
都披上一层皮,隔了一层皮,就隔出了国仇家恨。
“很威风!”
她的嘴角翘起来,像是冷笑了。他由她冷笑,手肘一弯,把她带进了舞池子里。今天的舞池子又是陌生的,里面的人认得他的多,都是日本军人和商人,老挤过来朝他打招呼,相反他倒是爱理不理。
雁飞笑他,“你也对你的日本同胞摆架子?”
藤田智也微笑,“你就这么把我当眼中钉吗?非要奚落我两句才开心?”
雁飞摇摇头,“不敢不敢。”眼神一晃,猛然定住了,她以为她看错了,便蓄意带着藤田智也的舞步,转向那地方要看真切。
的确没看错,是王老板的二姨太,正陪着她也认识的山田跳舞。
在王老板身边的她,倒还拘谨的,从不垂发,也不穿洋装。此刻在日本人身边的她,把自己整个地泼了出去,大波浪的发同大波浪的裙一起卷着,山田的那只手在波浪之间不安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