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心里阵阵极痛,泪也将忍不住。庆姑又抓牢她的手,忽说:“归凤这一去,等闲是出不来了。没想到她为了展风做这样大的牺牲!”她看牢归云,“归云,你不要抛开展风啊!”
归云的心紧了紧,只能道:“娘,你放心吧!”
庆姑仍是抓了她不放,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方才入睡。
归云回到房里,已是倦极,和衣蜷在床上。透过老虎天窗,能望见天空中的月亮,皎洁而明朗,孤独地悬在空中。
她望着月亮,心和眼一样渐渐沉重,逐渐模糊了双眼。
弄堂里打更的一声近似一声过来,又一声远似一声走远。不知哪里的野猫,蹿上了房顶,在月亮之下悲啼着,和着“笃笃”的打更的声音,是夜里催眠的和音。
归云只想一觉睡沉过去,醒来之后,就能神清气爽,再度为人,仍会有无穷力量。
卓阳大清早就骑了自行车跑来日晖里,走到弄堂口,方觉得自己真是发了傻劲。他靠在弄堂的旮旯,望着杜家的窗口发愣。
最近他也太累了,时间紧迫,前线的战事牵动他的思绪。他恨不能手里的笔变作枪,跳出上海干一场。
只有看到归云,他才会奇异地安定下来。他等得有些久,想吸一支烟,又想到归云,便能戒了烟。
她是那样静定的人,能安抚他浮躁的心。
望着归云的窗口,卓阳渐渐理顺了些思路。她的窗口朝着东面,能沐浴到清晨第一束阳光。阳光打在窗玻璃上,他看到斑斓的七彩。她在斑斓中出现,推开了窗,一只手还扎着辫子,白净的脸露在阳光里,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然后,她就看到了他,微微愣了,旋即闪身从窗口消失。
石库门的铁门轻轻开了,归云轻手轻脚带上了门,跑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她还残留睡意的迷糊的脸上迷糊的表情,卓阳望着望着就忍不住微笑。
“归云。”他唤她的名字。
清晨的微风里,归云听到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微风像洁白的羽毛,将黑夜残留的委屈和辛酸,轻轻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