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间里又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石英钟的声音,每一声都在振荡。卓阳的心,一牵一牵地痛。他以为父亲会狠揍自己一顿,但是没有。
他也有点蒙。
卓太太扶了他起来,说:“你不去国外,我们两个孤老去还有什么意思?”她为卓阳烧了一碗酒酿小圆子,烧得一室甜香。卓阳吃得狼吞虎咽。卓太太为他擦嘴。
卓阳拿过毛巾自己擦。
“妈,你们总当我是孩子。”
卓太太叹道:“你们父子俩总是谁都不肯让谁!”
“爸爸更当我是孩子。但我已经长大了!”
卓太太敲敲他的脑门,“你爸要是真当你是小孩子,这回没了《落花诗卷》,早把你打个皮开肉绽了。”“爸一这样,我更没谱。”
卓太太笑道:“你爸常暗处夸你。”
卓阳奇道:“他还会夸我?”
“这回你拿诗卷救人的事,他知道了只说了一句话,他说:‘这孩子这个年纪却大有侠风,不拘小节。’你听听可是好话?”
卓阳自觉愧不敢当,又是暗暗得意的。原来他也一直希求向来严肃的父亲的夸赞。
卓太太又道:“你又岂知当年孙先生革命,你爸也是你这般年龄,毅然卖了多个珍品捐赠。”她见卓阳听进去了,再道,“你以为做一家之主容易?要担当的是一个家庭的安危生计。卓阳,你是男孩子,以后也会有妻子儿女,到时候便能明白你爸爸的感情和责任了。”
卓阳是真听进去了,又因错料父亲,心中愧上加愧,不由低头自省。
“我真不孝顺!”
卓太太拍拍他的脑袋,“知子莫若父母,我们也知未必能说动你,但凡有能让你远离危险的希望,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可——”一想到儿子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她说不下去了。
卓阳适时调皮地笑,“妈,您这儿子机灵得很,会小心去驶万年船的!”
卓太太便又笑了,“你这只小泼猴,不知将来会被谁降住?”
卓阳只是觉得愧对父亲,大半夜在辗转反侧,反倒睡不好。清晨起床上班,见父亲在前天井里打太极拳,他恭敬道别:“爸,我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