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卓阳,难道是做记者的?
归云暗思,又暗笑自己,她同他,应是“相逢何必曾相识”。也就是过客,过了也就过了。
报道最末一行小字写:本报实习摄影也遭巡捕打伤,对租界华人巡捕之恶劣本报同仁深感气愤。
原来只是一个实习摄影,却那么拼命!
归云愣愣地看着报纸发了好一阵呆。
凤平戏院的李老板决定在六月顶出戏院,打点继续回乡养老。
杜班主也终于托到了人,是一位昔日一起唱船戏的琴师,现今已混到了百乐门去给舞场的经理做助理,听说十分有门路。他便做主本帮菜最有名的老正兴做了东道,邀请这位如今已经发迹的同行。
归云归凤打扮得妥贴素净,随杜班主一起去宴这位握住自己未来生计的人物。
人在江湖漂,适当的时候上一点艳色,也好行事。
大家都懂,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杜班主邀这个饭局很花了笔光洋,点的是蜜汁糖鲤鱼、清炒鳝糊、龙井虾仁等,出彩的是燕窝银丝羹。
下足了血本。
这是维持生计的成本,必要的时候还是要打肿脸充一下胖子。
当然,甲方乙方是排定的。做了甲方的拿乔一些,待冷菜上齐,人还未现。直至热菜上场,那位昔日的同行来了。
穿的是顶新潮体面的西装,中年发了福,同杜班主的形销骨立对比,谁在上海滩活得更滋润,显而易见。
杜班主抱拳,“太中兄。”
那人也抱拳,“岂敢岂敢!”
坐下叙旧。
那人唤江太中,早年和绍兴文戏班子一起来上海混饭吃,结果戏班子找不到驻场的戏台子,他却混去了舞台子。卖大腿的比卖嗓子的容易发迹,靠卖大腿的比靠卖嗓子的容易吃饭。三五年工夫,就能风生水起,也成了角儿。
江太中爱好拿腔拿调的语气,“上海滩一切是假,有个靠山是真。莫不是看在同乡同谊分上,我也不管这闲事。既然老哥哥求到我,我自要大大费一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