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事件,她无力承受,仿佛经过了光影乱闪的那晚,不单是噩梦重访,连生活的现实也让她多了无奈。
哭过泣过,再找不到任何的软弱去回避。被逼迫着把这伤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选择,唯有抹干血泪,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想到不过几日,卓阳又来找她了。他是来给她送那晚意外拍下的照片。
归云拿着那张照片,发愣。
平生第一张照片,定格在一个哀怨无望的时刻。就像电影院里放的国仇家恨的电影,女角儿们常用这样的姿态悲号。
像戏了,抑或人生本来就是戏。
卓阳却在观察此刻的她。
一身清爽的改良蓝色短袖碎花短旗袍,裙摆过膝,略开衩,小腿上套着白色长筒袜,脚下穿着黑布鞋。旗袍上的碎花娇弱,人也娇弱,只有辫子长,遮了些许无奈。但脸上是劳累和柔软。
他想这样子的她如果用相机拍下来,可以取个标题叫《虚弱的夏天》。
就像这个夏天的上海,处处不安。
但她看照片的神情却是缓慢的沉痛。
卓阳紧张地看着她,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将这张照片送过来。
她脆弱的模样让他很怜惜。
那天,他洗出照片,在报社里一个人看了很久。
那夜的父亲发了大怒,因他的负伤不归,也因他执迷不悟仍为报社去百乐门拍《歌舞升平上海滩》图片专题。他也发了犟,据理力争。父亲怒极,扬言要将他房里那些从报社手抄来的禁书一把火全数烧掉。最后终于无可避免地燃起一场家庭争吵。
他负气出走,在街上彷徨。不被理解的心思,让他烦躁。路过霞飞路的绸布店时,他看到了一匹海蓝海蓝的绸布。他想起了归云。他买了布,又去戏院打探了她的住所,不想正撞见了她倾诉心底最沉重的痛,也纠结住他的心。
当夜,他还是回了家。
父亲坐在客堂间里等他,吸了烟,熬着夜。他不忍,放下任性和骄傲,对父亲说“对不起”。父亲欣慰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