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晒在窗台上,在其上好像打了转,有一部分穿堂入室。铺在光亮地板上的竹席子阻止因为温差而顺势流入地板的热量。我盘坐在席子上,她以我膝为枕打盹儿。大概,马上就醒来。微微地呼吸引起的身体幅动,顺着女人的身躯。
在海南有一种树叫小叶榕或者“鬼树”,惯常经受得住那些灼烈的阳光。参差茂密的枝条上茂盛生长的叶片还有大把垂下来的根须,或者就这样很好地吸聚了大量的水汽。当在树下感到空气快要渗出水来,或者外边和荫庇下绝缘似地形成了两个空间,那么午后暴雨就会在期待中降临。
撑的大而低的伞盖很容易就能躲过十二级风以上的台风骤雨。而印度紫檀撑天样的华盖往往遭受重挫。而在市区里或者农家的宅邸里大多都是这两类树,修剪得很好。跑到野外去,这两类树是绝对没有的。在海南这个地方一块地放了很长时间不去打理,只会可能长满没人的杂草,那些松树虽然是树林的主体但是却很矜持,它们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才能长成不会被大风腰折的树。往往是这样,裸露的田埂里长着一株松树就变得和邻居打招呼那样平常而必须珍视。
往往视这些独居留在人类活动地盘上的树生长不易,而一旦受到威胁,却必须要除掉。
我在这之前从没有独自处决过一棵树。拾缀枯树败枝以及伤害一些比自己弱小得多的生命也没有这样感觉。必须是趁着早晨露华刚刚逝去,阳光还在树杈上批条挂缕,晒在肩上还觉得可以接受的早上把磨好的斧子带上来到田间。
松树大概已经有刚抵达三层民居的高度,十二、三米,身躯还是很瘦弱,大概三四五个手掌长度就可以围起来。树皮崎岖,但是这时候摸上去还是有温度的。一个长得比我高大的生命,一个已经能够独自应对大自然的生命,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我隐隐有些兴奋,内心里犹如处决魔王的战斗那般飞舞,但现实中我必须沉稳有力,劈在凿痕里。扩大和加深凿痕。即使我读过圣地亚哥和他的朋友鱼的故事,我也不可能视这个树为我的朋友,我不能理解的感情,在一开始就埋起来好了,即使是过了许久在新垦地上翻出来破烂的絮、白色的骨、深颜色的土,但那时就是另一个境界线下的事情了。我往远方眺望,在森林枝桠下掩藏的地平线什么也没有,我这样想着,我又看着它,在这,它确实很勇敢、努力,并且聪明地躲过很多灾难,它比它绝大多数兄弟在命运无法选择而来到人类地盘上还活的更长久。这些野树不服训教,也没有美丽的外表,内在或许堪用,所需年限却又太长。所以它被判决了命运。用那些煞有介事的人的话来说: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我搞不清楚会用什么腔调来说这样话语,一次也没有交流,也许只是两个平行世界偶然交汇了一下,产生了这样结果。
所以我是第一次自己独立进行砍掉一刻树的事业。我也像书中‘医生’建议的那样,小心翼翼地选择倒下的方向,必须控制加深的凿痕方向,以及注意风。后来很累了,挥舞斧头会令我胳膊酸痛上好几天,我就不再那么在意这些事,因为在裸露的地头间,只需不压到自己就行了。我开始倾力往一个方向上使劲,而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在四周上使劲。
树倒下的时候带着还连着的木质拗断的声音还有枝叶摩擦的声响。
我在计算劈掉枝条后要把树干截成几段,还有这些木材能够用多久。
其实可能还有些遗憾,我要自己将这些东西收拾好。没有什么东西是白费的,当然也不是什么都只是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砍掉这棵树呢?累了的时候也许会想想这样的事。但又有什么是一定成数的?
那时候我既没有小刀也没有一支可用的钢笔来替这棵树书写一份讣告。就连唯一值得称道的有意义的就是它被我砍掉这件事。
可以想象在遥远的荒原上一个赤身裸体的野人挥舞他那把石斧的情境。
干完活就要快快离开。
屋子,回到屋子里。
那段时间的我和谁相似呢?空无一人、空荡荡建筑从来是为谁准备,新人,战斗,或者简简单单地去思考那些不明意义知识而来的幸福就行了?犀利向来会指向谁。所以我将树作为了我第一个敌人,但是很快就失去了效果。
即使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立刻得到了微笑也可以吗?真羡慕你们啊,那样忙碌。人类这种生物就连时间也来不及给予啊。消失和消失能碰到一块,不正是最好结果吗?所以才会去选择在这里啊。但是剧本消失了,观众离场了。演员就在舞台后边那间小屋子里,他并没有消失,也并没有立刻得到微笑。
我连一小时也等不了了。
可是等了整个一小时之后才来的微笑。
所以关掉了园子,砍掉了树,离开那里。
过去的填充物还是被渲染的现在,以及成为对未完成品拥有独特性癖的未来幻想者的意义。
思考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进行但是必要填饱肚子。也许只有这些也就足够了。
教学楼的楼梯每一层上十三阶下十三阶,这样猜测着这所学院的缔造者要么对些琐事无所谓意义要么可以猜测因为是个唯物论者,等等。不切实际。如果换另一个地方思考,上楼梯和下楼梯那一个更省力一些,当然很多人都会告诉你是下楼梯。没错,下楼梯,因为呀,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控制着你的身体。人类之所以还没有急躁地往天上蹦去,是因为这只手还在抚摸着人类身体每个部位。
叭嗒叭嗒叭叭嗒嗒嗒嗒叭叭……
从螺旋起构的楼梯上下间回响这些声音,越往高一层走,说话声就越少。仿佛无穷无尽的楼梯突然出现了礁石一样,视线暂时在交肩而过的人身上停留片刻,再往下。因为到了晚上,从图书馆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到了夜里11点左右,楼道里基本上是没有走动了。电梯因为封闭快速,比得上在楼梯间腾转还要享受楼梯间没有关好窗而灌进来的寒风,实在是令人提不起劲来从楼梯走。a君只是恰好走了这回。因为到了门口突然间加速冲过去在差几妙的时间里,电梯已经显示了“2”,所以只好作罢。想想无趣的时候,就想以爬楼梯来暖和身子。即使后边发现不分时间不分场合这是个愚蠢办法。
楼梯间的安全灯损毁率会随着开学时间增加而增长。
我想这些问题实在是太无聊了。啊,之类。
其实应该要注意脚下或者踩滑或者缺角的瓷砖,这些隐藏着的威胁。如果这时候我随便在那一层停下,进去看见那个家伙宿舍门没有关,进去一拳,然后逃掉,额,能逃得掉,这么冷的天,他是不会在伤上加伤跑出来地。a君又往上前进了一层。
楼梯间简直是一个天然自立的粮仓那类型的冷窖。该死!为什么宿舍管理员不警告那些家伙!a君下意识地像在角落里找到监视器,可惜很黑,他大概看见了轮廓,没有红光。“倒霉,关着呢”。他在转过弯仰头确定楼梯扶手,又低下头注意踩空,又仰头,转头,仰头。
在黑暗中,凝神肃穆侧脸、微微光亮在少女手腕上。
“哦,lukly!”
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在冰冷寒气笼罩下,一名少女在黑暗中静静待着。
开始我以为是手机的光亮!在图书馆碰见美少女的幸运是延续到现在吗?a君有些困惑,今天既不是寝室互访、又不可能是管理员阿姨那身制服,是走失家属正在等人。
A君继续往上走,可是这么晚了,管理员……怎么可能还让她进来的。男生宿舍。
啊,扭曲的大地,焚烧躯体的火焰,至少是如此令人难以忍受,不如如吾王那般颠覆!像是为了吟咏位于那个位面之上、陈旧而起砂的页面上那些字句,而静静退入黑暗之中,围绕着壁炉火光注视其上那般沉稳如没入云翼之银月的目光。
这时候,侍者匍匐在崎岖大地之上,高喊着:啊!追随吾主!
哈?这是某部著名历史剧吗?哦,第一个感觉居然是“历史”,当然神话也沾上一些边。A君悄然地幻想着,就在转身继续拾阶而上的时候,有如漫画般展开的剧情突然在a君身旁迸裂开来——突然煌煌光亮降临似的打在他身上,一瞬间,a君的手脚不自已地以超出频率的方式停了下来。随即,他手挡着脸愕然地回头看看下台阶上的少女,手中莫名出现的那种舞台探照灯样式。不过隐约地露出笑来。
……
没有声音?口型在变化着,隐约要交待出些话来。你要说什么?a君转身跳上台阶,继续这样上了一两层,他停下来,俯着耳朵在倾听,依旧是静默。激动起来心脏压抑下去。眼睛微微凸起来感觉发热了充血。
披着难堪的人皮低下为了适应一般创造出五官,为了适应般生出了触角,如果你脱下这身皮囊,我将奖励你,族人!
蚂蚁这时候不应该出来乱逛,或者一条直线也没有必要露出头来,就像点那样无处不圆滑自身,但是没有延伸,没有过去将来,它只是共享所在平面上的历史、时间和辉煌。直线在某一段被截断了——必定不是能包容的点,然后向触角那般伸出一条直线,只要是直线,有头有方向,那就是光明,蚂蚁靠着二维的触觉能感知这一类似的光明,它们那样地接受它们自己,就如同在这个空间里人接受光明一样。两点确定一条直线必定也确定了直线存在之意义。
退回原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