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微笑道:“你却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而已。”
宁蝶儿突然望男人一眼,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针,是刀。
男人神秘地一笑,又接着道:“宁财神一夜风流之后,了无踪影,你那本是小家碧玉的母亲为了养活你,不得不去当暗娼。从小,你就在肮脏的死巷,屠户板下的油腻肉渣,枯卷菜叶,廉价胭脂水粉和各式各样低等的男人中竭力谋生。十二岁时,娶了二十四房姬妾但却毫无子嗣的宁财神杀了你色衰的母亲,把你接到了富贵山庄。这样的孩子总是比较早熟,十六岁时,你已有倾城之美貌,已有魅惑男人的本事,宁财神驱散二十四房姬妾,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富贵山庄的第一女主人从此就是宁蝶儿了。”命运一向是非常残酷的。宁蝶儿的命运就告诉了我们这一个道理。但宁蝶儿却绝不是会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她不能像她那温柔得太懦弱的母亲,她要掌控这一个世界。
一个女人想要得到一个世界,她就需要得到一个真正的男人。宁蝶儿就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一个男人。
所以,她忽然笑得很美,比那一株开在白雪上的红梅还更撩人,可是她的眼睛里却饱含着泪水,像钻石一般的泪水,她的声音轻而柔,微微地啜泣了起来。
宁蝶儿很美,她哭的时候更美,美得像一樽透明的易碎的玻璃娃娃。
男人看着宁蝶儿,一双冷漠的眼睛逐渐地温柔了起来,道:“你的确是受了许多的苦。”他缓缓地走到宁蝶儿的身边,抱起了她。
宁蝶儿垂头,伏进男人的胸膛之中。
这时候,男人那双又温柔又迷人的眼睛却又突然变得更加冰冷,一点感情也没有。
难道刚才只是一场戏?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问宁蝶儿:“你当时已经知道他在演戏?”
宁蝶儿冷冷地一笑,道:“他当然在演戏。他当然也知道我的眼泪也是一种戏。”
另一个人奇道:“为什么你们要演这一场只给彼此看的戏?”宁蝶儿露出了讥诮的笑意,道:“我演戏,是因为我还不想死。他演戏,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那个人又问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宁蝶儿冷冷地道:“他不是一个人。”
另一个人道:“为什么?”
宁蝶儿道:“因为他无喜无怒无得无失无义无情无心。”
男人的微笑永远都是淡淡的,像戴着一张面具。
男人轻轻地道:“金大官人逃走了。”
铁狮方中天神秘地一笑,道:“他逃不远的。小萝就在他身边。”
男人微微一笑,道:“你敢确定小萝不会叛变?日久生情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会有的,何况金大官人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铁狮方中天的额头渗出冷汗,但他还是一字一顿地道:“小萝不敢叛变的。”
男人又是一笑,道:“你给她吃了蚀心蛊?”
铁狮方中天恭恭敬敬地道:“如果她不回来,这盅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男人沉吟,道:“除了你这蛊毒无人能解?”
铁狮方中天道:“有一个人能解。”
“哦?”
“遁世已有六十七年的百里大夫。”停了一下,铁狮方中天又道,“但百里大夫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时已鬓边华发丛生,年近不惑了。”
男人淡淡一笑。
谈话似已结束,铁狮方中天却还恭手待立。
男人望着窗外。
明蓝色的苍穹又高又远,像是一个永远也触不到的希望。
许久,男人才把眼光收回,看见铁狮方中天还站在一旁,道:“你还在这里?”
铁狮方中天道:“十五年前的这一天,我答应要为你做件事,今日我已经不再欠你,从今往后,我只想过一些平静的日子。”
男人缓缓地“哦”了一声。
铁狮方中天长舒一口气。
当他走出这一座楼的朱漆小门时,才知道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可是,他的腰板还是挺得很直。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袍的年轻人。
一个不像是年轻人的年轻人: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