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在这样的时候,有什么好说的呢?能令女人在深夜里买醉的,除了男人,难道还会有别的吗?
那天我们喝到了天亮。奇怪的是,居然没有醉,仿佛酒精全变成了泪,统统排出了体外。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不是知己,我们只是天涯沦落人。
美丽的大理,即使在烈日底下,也丝毫不损姿容。它有种外柔内刚的风情,不同于苏杭。这个时候的苏杭是全无景致可言的。苏杭的美柔情似水,受不了酷热与严寒,她只适宜在春花秋月,天气适宜,方能美得不可方物。
而大理似情伤过后的女子,美丽与温柔仍在,但,多了份韧劲。
真是个好地方。
一起喝过一场酒,仿佛就结下了什么契约,很明显地,与齐安然走得近了。
她的眼神依然很平静,我却能感觉到那双眸子里有暗流涌动。
她也会对我微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秀丽的。
回程的时候,路途漫长而无聊,或许是太需要倾诉,我们聊起了天。
我咒那个杀千刀的该死的男人左居城,咒他不得好死,咒他俩早日分手,咒他们生孩子没屁眼。把世上最恶毒的话说尽了,口干舌燥,灌下一瓶纯净水,再来一句总结:“哼,明天老娘找个好十倍的男人羞得他投河自尽。”
说完了,心里莫名地痛快,太痛快了。纵使周围的乘客都对我们的恶毒言词报以侧目,我都不放在心上。心里的恶气一口吐尽,我似乎把那个男人一口气从窗子里吐了出去,他落向遥遥云海,从此与我无牵无挂了。
“该死的。”我忍不住又来了一句。你得知道,有时候说脏话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感受了。在男人面前要斯文有气质,在办公室里要精明能干,骂人也不许带脏字。
齐安然并没有我这样惨。但我惨反而惨到底了。就像人家说的,否极泰来。她不一样。她从十八岁的时候就爱着一个男人,可这个男人却一直与众多女人纠缠,她一忍再忍,却再忍不住,提出了分手。
好吧,分就分吧。现在,那男人却又出现了。
“我是在实习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我只是法学院的学生,而他已经是名重一时的大律师。我崇拜他,爱他,可以为他奉献我的所有。但他却只能给我万分之一。我只有逃了。”她的眼里一片苍茫,看不出一丝情绪,“最近,我接到一个案子,对方的辩护律师却是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站在他的对面,我……”她握着水杯一口气喝干,恨不得那是酒。
她的情况确实比我复杂。
对这种事情,我们还能说什么?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全无道理可言,我们根本不能说什么“你应当如此如此”的屁话,说了也是放屁。
分手的时候,彼此换了名片,留下联系方式,从此多了一个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又或许从此就搁在名片盒里沉睡了。同事、同学、客户、上司、有可能对你有帮助的人……太多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因为一时的悲痛和冲动,我竟然辞了职。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后悔为了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丢了工作,那简直比为了一颗臭掉的鸡蛋扔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还要荒唐,但这种荒唐事竟是我干的。
虽说凭着过去拼死拼活卖力做事的本钱,我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一切都得从头做起。而且,新公司离我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了,中间的距离可以划出一条直线,然后把这个城市切成两半。
所以我面临的选择是,要么换工作,要么换房子。
很多时候,换房子会比换工作好办一点。
在某一个历经近三小时车程回到住所的晚上,我崩溃了,在网上找了一夜,终于发现了一张帖子。
那个名叫幸福山庄的地方,有一间空房待租,据说环境不错,问题是要与人合租。
好讽刺的名字。幸福山庄。这让我想起了《欢乐英雄》里的富贵山庄,那个穷得只剩一张床的地方。好在本姑娘已经不会因为幸福两个字而眼冒红粉心形了,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可真是个大道理。
于是抄下地址,摸上门去。
还是在别墅区里。光是站在门外看着那郁郁丛丛的花木,我就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
先打个电话过去,是一个含糊的女孩子声音。听得出,我扰了人家好梦。
不曾想是个极清丽的女孩。那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真的像极了黑宝石。我总以为用黑宝石来形容人的眼睛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俗话,但她的眼睛真的只能用这个东西来形容——那样的柔亮,那样的光泽。尤其是衬在晶亮的眼白里,一眼望过去,她整个人仿佛就剩这双眼睛,你看不到别的。
她身上还穿着绣有机器猫图案的睡衣,头发凌乱,像一头刚刚被人惊醒的小猫,脸上带着迷糊的笑,引我进门便扔下一句:“你找个地方坐,我先去洗个脸。”
不到两分钟,她出来了,头发胡乱地披在肩上,皮肤洁净,更显得那双眼睛黑亮逼人。
人家都说,女人在梳洗时花的时间同她的年龄成正比。她看上去,好像还不到二十岁。
“我叫莫明心。”她一边说,一面带我往楼上走,“楼上只剩一个房间了,你来看看。”
漂亮的旋转楼梯,很有中世纪风味的铁艺扶手,洁白的地板,一切清爽得令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