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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时不知我爱你(8)

“老曹、阿杰。”安以念提高声量,向屋里叫了两声。

昨晚那戴金边眼镜的中年人和彪形大汉快步走了出来,问:“少爷有什么事?”

安以念一指准备走人的琴知罗:“医生醒了吗?带她去处理一下伤口。”

“不用了!”琴知罗最看不惯他那种高高在上、好像跟别人多说一句话都嫌脏似的表情,呜,真是伤自尊,她大步走出院子,发誓再也不要踏进这里一步。

下午第一节课刚完的时候,俞诚兰走了进来,告诉知罗放学后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知罗摸不着头脑,不是那个那姓曹的男人已经帮她请过假了吗?

下课之后,谈非陪着知罗。俞诚兰一见知罗,点了点头,只说:“跟我来。”把她们带到了医务室,跟里面的老师说了几句,手上拿着的一只档案袋,交给了老师。

老师竟然连一句“哪里不舒服”也没问,就叫知罗解开上衣,好像知道她的伤口在哪里似的,马上清洗、上药、包扎,从方才俞诚兰交给她的档案袋里拎出一件雪白的校服上衣,递给知罗,“换上吧。”

一连串的事情,把知罗弄得一头雾水,机械地换了衣服,张了张嘴,却被谈非拉住,出了医务室,谈非压低了声音,显得极神秘地说:“我想,他的来头一定很大。”

知罗还是不明白,“他?哪个他?什么来头?”

谈非抿了抿嘴,眼睛里光华流转,眨了眨,说:“自己去想。”

“我哪里有空想?昨天我外婆打电话到你家没?”

“嗯,你放心,我说你在我家睡,还说你正在洗澡。”

“咦?”知罗望着前方一愣,谈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西装笔挺戴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身后是一辆黑色的汽车。

他看到两个女孩子,脸上浮起亲切的笑容,“知罗同学、谈非同学,我可以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吗?”

他的仪态谈吐实在是太好了,两个女孩子忍不住点点头。他打开车门,上身微微前倾,“请上车。”

哇,这么绅士的动作,她们只在电视上看过哎。

车子里有冷气,放着音乐,知罗瞄了前座一眼,噫,开车的正是昨晚那个彪形大汉。

“我姓曹,叫曹远松。”上了一间茶楼,中年人微笑着掏出两张名片,一指身边的彪形大汉,“他叫韩杰。你们也可以像以念少爷那样,叫我老曹,叫他阿杰。我们是景安的职工,这次跟着以念少爷出来。”曹远松喝了口茶,似乎在想怎样把一个不算简单的故事告诉面前的两个女孩子,“嗯……今天请两位来,就是为了以念少爷。”

知罗翻了翻白眼,“那么你肯定找错人了。我们只是没钱又没势的乡下人,大概什么忙也帮不上——嗯,如果要补课什么的谈非倒是可以啦,只是你们完全可以请老师补,我想也用不上我们。”

曹远松含笑不语,等她说完,才柔声问:“知罗,你的伤口还疼吗?”

他叫“知罗”叫得无比顺溜,语气里的关切之情也丝毫不弱于一个长辈亲人的关怀,知罗愣了愣,转瞬明白,“原来是你告诉老师的啊!”

来头果然不小呵!

谈非就是比她聪明,总能先一步想到。

“是以念少爷交代的。”曹远松说,“我知道知罗你有些看不惯以念少爷——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几个月前,他的父母双双死于车祸,他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曹远松的语气沉重起来,叹了口气,“开始的时候,他不吃不喝,老太太跪在面前求他吃点东西,他才勉强吃下去。老太太希望他能换个环境,所以把他送到这里来。这几天我们看他按时上课,按时吃饭,就回去了。可是前天范姐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不吃东西。谁知我们还没到,他就不见了人影。”

他再次叹了口气,发现安以念失踪的那一刻,他和阿杰几乎想跳楼——老太太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还好知罗把安以念送了回来,他向知罗投去感激的一瞥。

谈非问:“曹叔叔,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曹远松看着面前两个清灵剔透的女孩子,脸上仍然带上笑容,眼里却多了份郑重,“我希望你们能成为以念少爷的朋友。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把自己困起来,只会越困越紧,到时自己都走不出来。”

谈非也同样郑重地点点头,“叔叔,您放心吧。我们是同学,也就是朋友。”

这仿佛是一个托付。知罗不自觉被这样郑重的氛围感染,跟着点了点头。

这两天安以念都没来上课,谈非约知罗放学后去看他。院门半开,桂花香飘,里面传来饭菜的香气,任何一个人看来,这里都是一户温馨的人家,哪里知道里面住着一个刚刚失去尘世间最亲近之人的少年?

谈非深深吸了口气,踏进去,左脚才跨进去,整个身子就止住了。跟在她后面的知罗不提防,差点撞上她,“喂,见鬼了?”

倒不是鬼,是安以念背靠桂花树干,就那么坐在地上,半闭着眼睛,渐渐西斜的阳光照到他身上,风渐来,快要开过季的桂花扑簌簌地落下,落到他头上、衣服上。

连知罗这样半点文学细胞也没有的人,都忍不住想到一句话:落花人独立。

把“立”字改成“坐”字,就再适合不过了。

听到人声,树底下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速度仿佛都比常人慢很多,像一只被朝露惊醒的蝴蝶,慢慢地、慢慢地,张开了一对让人惊艳的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