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她问我:“你搬到哪里去了?”
“跟你没关系。”我说。
她说:“哦。”
沉默了一会,她又说:“在外面租房子应该不便宜,你搬回来,我搬出去。”
我没理她,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却在楼下遇到了杜越远。
他蹙着眉头,左肩搭着书包,手里捏着一本皱皱巴巴的书。
一见到他我就没了脾气。我忍着泪,觉得两只眼睛和鼻子又酸又麻。可是还是想,他是来找林诩的吧。
我动不了,在泪水里看着他朝我走过来。
他眼深如井,温柔地跟我说:“文简,我们谈谈。”
我害怕他下面说的话,摇头,“我不想听,我也不在乎了。”
杜越远看着我,我从他那表情竟然看出了惨烈绝望的味道,但是转瞬也就消失了。我愣了愣。
他说:“文简,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错得离谱,你要恨就恨我,只是,你别怪林诩,她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看待。”
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跟那个时候一样,他真的很爱林诩,现在都为了她在跟我解释。
我说:“杜越远,够了。你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了。”
说完就走,杜越远没有追上来。实际上,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追过我,他心心念念的,只是林诩。我算什么?什么都不算。连个替身的地位都没有。我掏心挖肺地爱着他,结果还是被人弃之如敝屣。
那之后,我们彻底成了陌路。我换了手机号,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现在住在哪里,只是因为不想跟他们再有牵扯;可实际上,这完全不可能做到。
即使我刻意不去注意与杜越远有关的新闻,他的事情还是会传到我的耳朵里,他照例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们的团队在世界级的建筑设计大赛拿了奖,海报贴得全校都是,他在其中自然是最引人注意的一个。
除此外,他和林诩一直也没有交往。林诩跟以前一样,上课,去图书馆,不苟言笑。其实现在不苟言笑已经不能形容她了,她现在十天半个月都可以不说话。系里的同学跟我说,她也搬出了宿舍,每天的课程一结束,就有一辆豪华的黑色林肯来接她回家。那辆车子每天课程结束的时候就会准时停在我们上课的楼下,从不晚点,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等着林诩。这样招摇,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但是大家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毕竟这里是首都,到处都是有权有钱的人。只是,这种招摇跟林诩以前的习惯,相去甚远了。很少人来问我为什么跟杜越远分手。起初我还奇怪,后来在勤工助学中心遇到阮擅,从他那里我才知道是杜越远帮我挡住了这一切的盘问。
那时候我不想再理睬任何跟杜越远有瓜葛的人,阮擅也不例外。他无视我的冷脸,说要请我吃饭。我们在附近的冷饮店坐下之后,他终于开口,诚挚地跟我说杜越远和林诩现在的状况都不好,希望我原谅他们。
半点都想不到他会跟我说这个,我彻底傻眼。我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反问:“你,让我原谅他们?”
他平时都是笑容满面,现在却一点笑都没有了,冷静地说:“是。”
我问:“从头到尾被欺骗的,是谁?”
他没说话。
我再问:“他们捅了我一刀,我还要再送上去让他们再捅我一刀?”
他隔了很久才回答:“都已经如此,你不原谅也没有办法,不如放开心胸,你现在这样又是何苦呢?”
第一次被人评价心胸狭窄,我气得浑身直抖,怒极了反而扬声大笑起来。冷饮点里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我,我也不管,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把自己那份冰琪淋的钱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真是让人窒息。原来杜越远的朋友都是这么看我的。
跟杜越远分开之后,有很长的时间我都整夜整夜失眠,独处的时候会想起很多以前我们三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精神真的接近崩溃,而阮擅却说,让我原谅他们?好像受伤害的,是他们,不是我?
我心情压抑到极点,但生活却不得不继续下去。我的生活费大多都付了房租,也不想再开口向父母要钱,就找了两份家教。两个孩子一个高二学生,一个是补习的高三学生,高二的那个孩子是个女孩,数学很糟,还算听话,我每周给她补三次课;高三那个男生叫顾卓,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不是说他样子可怕,实际上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孩子,眉毛又黑又浓,眼睛有神,有着高高的鼻梁。我后来才知道他的母亲是中美混血,也是美人一个,难怪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儿子。只是顾卓的性格脾气确实让人无法忍受,他的眼神藏在很远的地方,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
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他从二楼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两眼,就转身进了书房。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么轻蔑的眼神看过,我恨不得抬脚离开,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么顽劣的孩子,也不会在第一年的高考里专科线都没有上吧。我想到这里,忍气吞声地跟着他进书房。
我看着顾卓玩了会电脑游戏,从书房的地上捡起皱巴巴的教材,坐到他身边,客气地说:“你不想学习的话,我们聊会天吧。”
他不耐烦地看我的一眼,冷冰冰嗤笑了一声:“得了吧,你这样的人还想来给我做心理老师?”
顾卓的话其实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神态里流露出的那种无视轻蔑的态度,好像我就是一个活该被人看不起的人。我的手开始发抖,想到了杜越远和林诩,他们可不是就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