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伸手摸摸灯箱上的刀痕,转头凝她,黑瞳中燃起两丛火焰:"雪伦姐,我有新的梦想了。"
"什么?"瞧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她几乎要失笑。
"我有梦想了,我要把话剧社办下去。"他说出朴实的话语,认真的咬字,一字一顿,很怕说错。
雪伦这才发现,这孩子的普通话,已经进步了很多。
阿如在校园里散发社团招募传单的那一天,雪伦没有出现。她躲在寝室,反复拨打清正的电话,然而那头一直传来无法接通的讯号。
雪伦按下听筒,咧嘴无声地笑,瞧,连清正都罢了手,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执著?
心痛只是一点,更多的是心灰。最初的梦想,那个教会她编织梦想的白衫男子,说走就走,说散就散。
稍晚时分,同寝室姐妹打饭回来,无意中谈起,那天阿如派了500张传单,大多数被路人随手扔到了地上,应者寥寥。
雪伦默不作声地听着,心底,却有浅浅的疼痛。即使是像阿如那样粗神经的家伙,看到自己的心血被人踏在地下,心里……怕也是不好受的吧?
第二天,第三天……一个礼拜了,听说那个傻瓜,依旧每天站在"潜梦鸟"剧场的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发着传单。
讥嘲和流言渐渐四起;有人说那个藏男一定是中了什么蛊,才这样不厌其烦地折腾。
有姐妹在她耳边告状:他不烦,整个学校都要被他烦死了呢。我们这些快毕业的,忙找工作还来不及呢,哪还有闲功夫顾这些?
雪伦霍地站起身,冲出寝室。
一路狂奔到剧场门口,头上身上都湿透了。方才急着从寝室出来,竟没注意到外头大雨倾盆。
雪伦抹了把脸上水珠;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那蛮牛似的健壮身影,怀里揣着传单,小心翼翼护着不让雨淋湿了,对路过的每一位同学点头哈腰,殷勤介绍:"请加入我们的剧社……"
心头拧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在雨里站了许久,只顾凝视阿如谦卑而忙碌的样子,没注意到头顶上的雨突然停下,直到地下映出伞形的黑影。
"清正学长!"她惊喜地回头,却看见小原斯文的脸庞。
心下不免失望,却仍要咧开笑容:"小原你怎么来了?"
小原晃了晃手中的伞,笑道:"我归队了。"
"决定放弃已经联系好的工作而回到剧社,最主要……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你和阿如吧?"
当小原这样说的时候,雪伦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
然后小原告诉她,那天之所以会激怒阿如对他动手,是因为他戏言说雪伦讨好清正成了习惯,才每次甘愿接下最笨的新人拖累剧社。
"那个女人几乎是在倒贴清正呢。"当时的一句刻薄言语,换来阿如愤怒的铁拳,也因此--间接导致了话剧社的解散。
校咖啡厅内,小原隔桌深深低头,向她道歉。
"阿如当时发怒的样子,我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他感慨:"他气得焚红了眼,鼻间喷着热气向我扑过来,就好像一头--"
"野兽。"雪伦接上话去。"真是个伤脑筋的家伙呵……"假装头疼地按着眉心,脸上却热了。
原来,那孩子那样维护她--即使是在她误会他、对他失望、想要放弃他的时刻。
"你回来吧,我们三个人一起,重振剧社。"她这样要求小原,作为原谅他的交换条件。
于是,小原和雪伦--就以仿佛从未离开过的自然姿态,回到"潜梦鸟"的舞台。
再度推开剧场大门的一霎那,不是没看见阿如惊喜的神色,但雪伦微微将头转了开去,任凭那热情的目光,烧热了耳朵。
她心下暗暗揣度:莫非,这个看似傻乎乎不开窍的阿如竟然喜欢了她?可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又不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