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花雨·第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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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从秋涩(1)

从秋涩

文/颜碧宁

壹 露从今夜白

宋代,建隆年间。

汴京,皇宫深院。

那里面,有着一个重要的,皇上的“客人”。

但他却被锁着。

那个院子里,种着许多许多的梧桐树,使原本就很凄清孤寂的小院子越发地使人觉得凄凉的可怕,不敢再靠近一步。可是我,却不能不走那儿。我只是一个皇宫里的洗衣服的小宫女,一个最小最小的小宫女,被人欺负,无可奈何。他们每天打发我去各个嫔妃公主的住处去取衣服,又让我快些回去,于是,我才发现了走那个院子前是最快的路径。

每天一经过那个可怜的院子,都可以听到里面鬼一般的重重叹息,或是酣畅淋漓的吟诗颂词。渐渐地,我从那里走便不再害怕了,相反,我更会眷恋走那里时听到的那个声音。有时间的话,我还会停在院外的围墙根下好好偷听一番,听听里面的男人在说些什么。有几次,我都听到了那个男人年轻的却又有些沧桑的歌声。于是,我也对他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很想去一睹他的真容。

终于在这一天下午,洗衣苑的一位年老的麽麽让我去那个凄清的院子里去拿衣服来换洗。当下,我的心里暗喜到差点惊呼出声来。走到院门口,没有人看守,我很容易地就进去了。

小五子,小五子是你吗?酒快喝完了,你再去给我取一些来。那个让我心驰神往的男人的声音从院中二楼上传出,我忙不迭地奔上二楼,竟险些跌倒。

我,我不是!我终于上了楼,憋足气说了一句。

呀,不是小五子,却是个小丫头。

那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穿着、发式弄的有些潦倒似的,但是仍遮不住他身上那股子特殊的温柔和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那种有权有钱的宫廷人士的那种气质。这个男人,眉眼间都有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很俊秀清透的那种美。

他那样看着我,让我窘迫的不知所措。忽然瞥到地上胡乱扔着的几件脏衣服,我才想了起来我的目的,于是对他说,我是洗衣苑的宫女,一个麽麽让我来取你的衣服去洗。

小丫头呵!见了比你大的人,尤其是王公贵族,不自称奴婢的话会被罚的,还有可能被杀头。咔——那男人用手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眉宇眼间流露出了温柔的淡淡笑意。

我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只差哭出来了,大人,大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大人恕罪!

那男人走过来,脚步轻盈地像个鬼。他用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我,小丫头,我……不是什么大人。呵呵,小丫头,你真有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心有余悸地偷看他一眼,却发现他正在看我,慌忙低下头,奴婢名叫小斯,斯文的斯。

小斯?不太好听啊……这哪像个小丫头的名字?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兰姒?好了,就兰姒。不要自称为奴婢了,兰姒,唤我从嘉吧。

这时,我才发现手上传来的温度原来是从嘉的手的温度。羞的我赶紧挣脱,力气却没他的大,赶紧点头答应,从嘉这才放开了我。

这儿太冷清。小五子是个哑巴,是他为了不让我和任何人说话才安排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我第一个看到的就在我眼前和我说话的人。啊……兰姒,给我梳梳头吧。从嘉转过身坐在梳妆台前。

我也不知道我着了什么魔,没有想快点回去,却也随着他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了木梳,解开了他的发髻。

从嘉的头发很顺很直,尤其是不挽发髻头发披肩时,更显美丽。从嘉的皮肤很白,但不是病态的白,上唇上方和下巴上有淡淡的胡渣,才让他看起来有饱经风霜的沧桑。从嘉,你的头发好漂亮!又直、又顺、又黑、又亮,比我的头发都要好了许多倍。我轻轻地笑他。

以前保养的好吧……

从嘉自坐下一直是闭着眼的,但是现在他睁开了。从嘉凝视着铜镜中的我,我的脸突然很烫,双手也笨拙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深一下浅一下地给他梳头。突然,从嘉趁我不注意,一下子站起来,把我的头发也弄散了。

从嘉你!我手里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头发纷乱地披散在两肩。我双手急忙整理着,在从嘉热切的目光下,却怎么也梳不好了。

呵呵,兰姒,来,我也给你梳梳头吧。从嘉自己把发髻挽上,伸出手将要拉过我。我怎么能让他抓住我?急急奔过几步,抱起地上那几件脏衣服,比来的时候更加迅速地跑了出去。后面,是从嘉若有似无的笑声。

啪——一个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脸扭向一边,未梳好的头发也都乱七八糟地散乱着,手上抱着的从嘉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小斯,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拿这么几件衣服去了那么久,你想挨打吗!年老的麽麽气得直吹气,脸上那颗几乎占右脸一大半的黑痣也随着她的呼吸一动一动,十分有趣。但我却不敢笑,也没有权利去笑。

哑巴了吗?你这个死丫头头发怎么弄的!老麽麽用手扯住我的头发,好用力,疼的我直冒眼泪,可我还是一声不吭。

你这个死丫头!老娘我今天不教训你是不行了!老麽麽左右看了看,瞅准了一根竹棍,一把抓起来就往我身上抽打。几乎疯了一样,好像我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

我还是不发声,只是哭,只是躲。因为这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家里的饭了。麽麽们只要看不不顺眼,就只有——打、打、打。她们打我出气。我觉得我的脸热乎乎的,不知是因为被老麽麽打的,还是刚才和从嘉在一起发生的事让我脸红。

从嘉——对,从嘉。有了从嘉,我还怕什么呢?仅仅刚才那一阵,我对从嘉的依恋已然这么深了。想到从嘉,身上的伤甚至都不疼了,老麽麽那一下一下抽的裂开风的“呼呼”声似乎也不存在。我的泪盈满眼眶:从嘉——从嘉——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我竟抢过老麽麽手里的竹棍,扔在地上后,跑了。我确定了,要跑到从嘉那里。无人可以阻拦我……